《三国志》【讨论】再说失街亭(旧文回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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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9-07-30 19:52:26
首先当然不能少的是 蜀书九 董刘马陈董吕传 里的马谡评传
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
良弟谡，字幼常，以荆州从事随先主入蜀，除绵竹成都令，越希太守。才器过人，好论军计，丞相诸葛亮深加器异，先主临薨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犹谓不然，以谡为参军，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
建兴六年，亮出军向祁山，时有宿将魏延、吴壹等，论者皆言以为宜令为先锋，而
亮违众拔谡，统大众在前，与魏将张邰战于街亭，为邰所破，士卒离散。亮进无所据，
退军还汉中。谡下狱物故，亮为之流涕。良死时年三十六，谡年三十九。
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ｘ
在陈寿的三国誌里
他的评传就这幺一小段，没多少份量
但是这里要说的是，中国的史官，其实满可爱的，他们一方面付出生命，捍卫他们自己笔下的历史，另一方面，他们却也满厚道的
通常为了保全当事人的声誉，一些不好看的事情，通常不会大剌剌的直接记在当事人的本传上，但是为了避免隐讳了史实，而改纪录在有关人物的传里面
所以关于马谡失街亭，在他的本传上，只记载了与魏将张邰战于街亭，为邰所破，士卒离散这几个字
而不提谡违亮节度，举动失宜这件事(放到其他地方去了)
老实讲,街亭之失这件事，想翻案大概很难，因为整个就是马谡本身的问题
但是诸葛亮为什幺会无视刘备所说的那句「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硬是「违众拔谡」，最后导致街亭之失
我们先说马谡这个人
算起来如果是生在现代，马谡也不会是一个当ＣＥＯ的料子吧！
但是他会是一个很好的顾问
顾问者，说得头头是道，但是自己没那个实行能力
说穿了，就是一群空口说白话的人
但是很多大企业都聘有一堆顾问
所以让马谡当参军是绝对没问题的
因为他只管出意见就行了
他并不负执行的责任
至于为什幺会刘备认为「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诸葛亮却是「深加器异」，甚至
「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呢？
这幺说好了，一个企划被提出来，它是一个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企划
还是一个大胆创新，积极进取的企画，很大的一点取决于他能不能被实行
马谡提出来的东西
刘备做不到
诸葛亮做得到
这就是差异
所以两个人的观感会差很多
再说两个人没事就凑在一起聊天，诸葛亮对马谡应该也是够了解的了
所以这里可以再作一个假设，那就是：
马谡是负责出主意的人
诸葛亮是负责实行的人
所以诸葛亮会觉得马谡很好用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马谡提出来的东西，他都办得到，而且往往合他的意
基本上蜀国最缺的就是人才，有人能帮忙出点子，诸葛亮到也乐得轻鬆
所以诸葛亮不会觉得马谡是不可大用之人
你不会因为你所聘请的顾问只会说不会做，就说他是不可大用之人吧
可是最后导致诸葛亮捨宿将魏延、吴懿等不用，却违众拔谡的理由是什幺？
拔者，破格提用
诸葛亮破格提用马谡的原因，在对岸的网路文章有阴谋论的说法
（请自行用幽谷唱歌大神搜寻关键字＜失街亭的真相＞）
老实讲，这篇文章问题多多，而且于理不通，我个人是不大採信
另外也还有陈某的作品＜不是人＞当中魏延跟诸葛亮有心结
如果按那部作品的观点，倒是可以说诸葛亮为了不给魏延机会
所以改派自己的心腹马谡
不过那是漫画就是了
也还有人提出蜀国就某些方面也是属于文官体制的，所以魏延这一干武将并不得势，所以诸葛亮才会捨宿将魏延、吴懿等，而破格提拔马谡，这也是一个说法
至于某ｖ版的花瓶与文长长安就不列入讨论了
但是我个人有一个比较特殊的看法
我个人比较倾向一种现实中也会发生的现象－－－彼得法则
所谓【彼得法则】（不是呆伯特法则喔！ＸＤ）就是指：
「每个有能力员工，最后都会陞迁到他们能力无法胜任的位置」
这是一种能力上的错觉所造成的现象
因为马谡总是能提出正确的意见，所以他很有才能
因为他很有才能，所以能委以大任
这个逻辑漏掉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大任是不是符合他才能的大任
其实我们也总是会如此，发现一个人某件事做得很好，就会想让他做更多的事
给他做更多的事之后,发现他也还做的不错,就再託付给他更多的事.....
最后就爆掉了.....
诸葛亮毕竟不是神，在与马谡长期的合作愉快之下，渐渐产生了错觉
导致他把一个参军当成将才了
就好像常常会有优秀的顾问最后变成被冀以厚望的ＣＥＯ(很多下场都很难看)
我认为马谡被破格提拔，很可能是这个问题
也许，马谡在街亭的想法其实也没有错，甚至可能是正确的
但是他没有那个执行的能力，所以………
其言，过其实（他所构想的，超出他所能实行的）
所以就某些方面来看，刘备看人真的很準
再来就是言过其实的人又分为两种
一种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种是自视甚高的
只怕马谡很悲惨的是属于后者(当然也有可能他从来没有机会"明"过)
但是下面这也是一个假设
今天如果是诸葛亮守街亭，马谡是他的参军
当马谡提出同样的构想时，诸葛亮会不会採用？
基本上历史是没有ｉｆ的
但是从前面的论点推下来
就我个人得感觉我是倾向于会，而且可能历史会改观
不过这无法证实就是了，毕竟只是一个个人的假设
只是以现代企业分工的理念来看,他们如果能继续维持这种合作模式其实应该是会满成功的........
三国誌１１给了马谡一个【百出】
会不会太过其实还有讨论空间
（只是提出攻心为上的人特技却没有给【攻心】也是很怪就是了）
如果从游戏的观点出发
那幺同样有【百出】的荀攸该不会也是个言过其实之辈吧！
关于这一点，或许荀攸是属于有自知之明的那一型吧！
但是终其一生，他都没有被放在「错误的位置」上过
所以我们也无从猜想(当然,你也可以说,曹操并没有犯了彼得法则的错误)
基本上后人对马谡最大的正面评价，莫过于他曾向诸葛亮提出【攻心为上】这个建议
这也是唯一检证他能力的机会，其他的事蹟并不明显，不过即便是攻心为上这件事
他也只是提出一个大方向，具体的实行还是诸葛亮去做的
但是事后的事实证明，这个大方向是对的
所以我才会认为马谡是个抓大方向的顾问型的人物
也算是可惜了
ecor3 (姜冏)
#2
2009-08-21 01:29:51
首先是诸葛亮传里的一句话：谡违亮节度，举动失宜，大为张郃所破。
那到底是怎样算是"违亮节度"？
可能一 就如三国演义一般 诸葛亮搞遥控
虽然任命马谡去街亭 但是要规定他当道扎营 并且要画地图本给诸葛亮
结果马谡"谡捨水上山，举措烦扰"
这就显得诸葛亮实在是令人摇头
如果诸葛亮信任马谡 认为他可担此大任 那何须搞这幺多事？他守的住管他用啥方法!
如果马谡令人不放心 换人去街亭就好了 何必让他去了还想遥控？
因此我认为"违亮节度"另有其他意义
可能二 其实"街亭"不是诸葛亮预期马谡阻挡魏国陇山以东援军的地方
虽然在郭淮传有云：太和二年，蜀相诸葛亮出祁山，遣将军马谡至街亭
但是除了此例 并无其他史料说明是诸葛亮叫马谡去街亭
而其他史料仅说明张郃在此地大破马谡
基于陈寿有参考当代史书 不知是否郭淮传这一条史料来自"魏国观点"？
如果忽略到这一条 就会有这种可能性
其实街亭并不是封锁陇右 关中大道的西口的战略位置 而是另有其他地方
故马谡自作主张驻扎街亭 而违反诸葛亮想要封锁关陇大道的意图
至于"谡捨水上山，举措烦扰"虽是马谡之失 但是在这个假定下
并不是构成"违亮节度"的状况 最多说他没将才
至于街亭是否为关陇大道西口 或是说当时叫"街亭"的地方是否为此战略要地
其实后世有不少考证 来说明这个答案并非绝对
在此附上一考证文章网址
http://www.hksan.net/maltzXD/San9/maltz/gy/Jie_Ting_article.htm
如果如可能二的情况 那的确是有充分的理由杀马谡
因为在种情况是直接违反军事部署 而不是没能力 没将才 或是决策错误而导致失败
至于可能一的情况 诸葛亮"遥控"本是奇怪举动 马谡身为前线将领
一般来说会依前线的真实情况做出部署 而不是在远离前线时就已经决定该如何部署
(话说回来 诸葛亮从没到过街亭 他怎幺会清楚如何布阵呢)
因此马谡败给张郃 主要原因还是自己的能力不足 无法判断哪种部署方式是适当的
所以 我倾向于可能二的情况 马谡部队并未到达实际可以良好防卫的战略要地
而让张郃一举突破陇山天险 并在较难防卫的街亭与魏军交战 进而使得北伐计画完蛋
另外 我在网路上有看过比较卫马谡说话的说法
其实马谡不是故意"战于街亭"的 而是马谡还来不及封锁关陇大道西口时
张郃部队已经进入拢右 马谡被迫在"街亭"与张郃交战
也就是说原本预期的防御战 变成了遭遇战 街亭并不是马谡选择的决战地点
当然 从魏国的角度来看 反正是在街亭交战
至于是否是蜀汉原本的意图 其实没什幺差
最后 稍微说明一下为什幺马谡兵败北伐就会完蛋
或许有人会这样说 就算马谡军全灭 蜀汉部队在数量上未必是劣势
奋力一击未必敌不过张郃军 何必迅速退军
其实这牵扯到整个战略形势
第一次北伐堪称是诸葛亮的经典之作 诸葛亮是否能称作名将
我认为就是这一场凸显他的指挥才能
首先 先说明诸葛亮的战略预想 本次北伐目标其实很明显 就是"自陇以西可断而有也"
(顺便一提 安定郡在此範围外 就算北伐成功 被诸葛亮放弃的可能性也很高)
若是能达成此战略目标 会有几项巨大的优势
1.蜀汉北伐最大的弱点 就是越秦岭北征 后勤困难 而据有陇右
可以使用陇右资源与魏国长期周旋 虽然魏国仍有后勤物资优势
但是蜀汉后勤状况改善极大 相同兵力下会有更为持久的作战力
2.配合上一点 佔领陇右一方面可以靠陇山天险阻档魏军的进攻
崎岖的地势对于骑兵优势的魏国可造成限制
再加上陇右可以成为秦岭以北良好并可固守的作战基地
对于接下来攻势的发起和持续有巨大的帮助
3.凉州特产良马可提供蜀汉编组大规模骑兵部队 外族虽是两面刃
但是经营得宜可以快速提供大量优质的骑兵
4. 陇右威胁关中战略形势的侧翼 居高临下 使得关中易攻难守
有助于下一步战略目标的达成(夺取关中)
另外 若是魏国无法消除陇右的威胁 则由关中攻击益州本土几乎不可能
为了避免陇右部队袭其后方 益州无形中防御情况更为良好
至于为什幺诸葛亮的目标是陇右 而不是更多或更少
其实是考量到蜀汉的战力和最大利益的获得
若是连关中一起吃 蜀汉消化不了 而且能阻断关东援军的潼关一带
是蜀汉无法轻易到达且固守的地方
若是仅是夺取秦岭以北数个据点 则无法倚靠有力连续的地势抗击魏军
后勤补给恐无法支持太久 在拥有物资优势的魏军长期压迫下难以防守
故第一次北伐失败后 诸葛亮才会放弃所有已佔领的据点 全军撤退
所以在战略目标选择上 诸葛亮的选择是最正确 最合理的
魏延子午谷 那根本是喇叭计画
他这样说 我心中对他战略层级上的评价给他零分(虽然他原本就是零分)
在战略规划上 如果史料充足的话 我想很有机会成为内线作战的经典
诸葛亮的构想是赵云邓芝部队出斜谷吸引关中战略预备队的注意
避免曹真部窥破诸葛亮战略意图 迅速越过陇山
而主力部队由祈山突破后 大部分部队投入压制陇右各地驻军 迅速急迫之
而马谡率领较少数的部队 夺取关陇大道西口 切断陇右与关中联繫
达成两边部队的分割
将优势敌军分割为难以互相支援的部份 为内线作战成功的首要条件
接下来 马谡部队同时也担任迟滞敌军的角色
内线作战的精神是将部队分为两部份 以较少的部队牵制敌方被分割的一部
以较多的部队在居部地区形成数量优势 快速击败被分割的另一部
并在牵制部队被击败前赶到 协同击败其牵制的部队
所以 马谡需要牵制的 是来自关中和洛阳的援军
一直撑到陇右被压制后 其余蜀汉部队支援为止
而高祥部队防卫的柳城 算是越过陇山的另一条小路(但不利于大军行动)
避免马谡部队受到迂迴包围 算是掩护侧翼的任务
至于其他部队 也就是较多兵力的打击部队 按状况推想应该在四处攻城
(因为陇右魏军的合理状况是避免进入决战被击破
龟在城内等待援军或是蜀汉部队后勤到达极限)
只可惜史料并无清楚记载
到马谡败退为止 诸葛亮的行动就像是今日军事教科书的例子
每一点都符合用兵的原则和精神
马谡部队被击破后 的确 蜀汉内线作战形势破局
但可庆幸的事陇右部队应无法形成足够的威胁力(毕竟雍凉二州原本驻军就不足五万)
所以蜀汉部队可以以少数部队掩护补给线 大部分部队集结 与张郃部队展开决战
不过此时诸葛亮的决断明快且正确 下令全线退却 其余部队多顺利返回汉中
为什幺诸葛亮不再继续交战呢 那是因为作战总有风险 而成本可能不符利益
我想以诸葛亮之材 有可能击破张郃部(但应该无法歼灭) 但是 接下来呢？
蜀汉马上就要面对第二波来自洛阳的援军 以及发现被骗到的曹真部队攻击
蜀汉未必未输 但是会陷入消耗战的情况 就算打赢了 也不过是"Pyrrhic victory"
因此 马谡的失败才会有如此巨大的影响 因为他不但让被分割的部队重新联繫
也让蜀汉失去在决定点上造成"局部优势"的机会 进而让蜀汉无法速胜
一旦陷入持久战 蜀汉必因后勤压力被迫退军
因此以诸葛亮的观点 所有之后的军事攻击行动都是不合算的
而在秦岭以北防守已夺下的领土也是不切实际的
所以第一次北伐以蜀汉无利可图(好啦 西县千余家) 全面撤退作为收场
其实诸葛亮的计画不算是什幺精妙之计 我想一般将领也想的出来
但是诸葛亮最令人讚赏的 就是他採用"最正确""最合理"的规划实施北伐
其他人就算知道也不见得会採取他的方法 我想了很久
没有任何其他的计画能比他的计画好
另外 他在每个点上的拿捏和决策都堪称高水平
从一开始乘魏国无备发动攻击 企图获取最大战果
利用三郡皆反的有利形势 迅速将牵制部队部署于关陇大道西口
同时产生牵制与分割效果(只是不知道马某人是如何违亮节度的)
到最后儘管当前形势并非恶劣 但是能迅速决断撤军
这些地方都无可挑剔
除了马谡问题和赵云牵制部队有些误算之外
(结果被赵云骗到的部队比他自己的部队人还少)
就目前史料的记载 诸葛亮在各项举措堪称完美(我猜他应该偷偷计画了好几年了)
如果能有较为详实的史料支持主攻部队的行动还有郭淮的动向
这次北伐在战略面的部署与发展就很完整了(也就是说也机会成为经典案例)
因此 诸葛亮虽败 但我认为此次战争乃是他毕生最高水平的杰作
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担心自己快死了才频繁发动战争
但是却展现不了这次北伐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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