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
蓝玉蜓、柳凤兰、尤奴儿、红料、蓝奉月，这五位圣女，又有甚幺样子的故事呢？
（1）
蓝玉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成为教主。
五毒有两种圣女。在年轻的教主初上任时的圣女，更像是一个副手的存在，熟悉教规，协理教务，万一有战争的话就和教主互为储备，以防万一教主身故五毒失去领袖。但更多的情况下，圣女会沖在最前线去战斗，用自己的一生所学去守护教主和教民。而另一种圣女则是在教主三十多岁时上任，更像是一个默认的继承者，不断地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教主的知识，等待教主满四十岁时卸任，然后成为教主，去带领教民继续前行。
蓝玉蜓比姐姐蓝彩蝶要小六岁。她从小是以美貌而非武功着称，姐姐做了教主之后她拔出双刃，证明了自己的武功亦是无人可敌。
五毒儿女生性潇洒，蓝彩蝶和蓝玉蜓并没有因为血缘上是亲姐妹就彼此绑定行事。蓝彩蝶忙着和秦白露开学堂，教汉子耕种，教妹子纺织。而蓝玉蜓则喜欢酿酒和商贸，她酿的酒可以让人神魂颠倒，她经手的货物可以卖出最好的价钱。那个时候大概是五毒最好的岁月，许多中原人慕名来到这里游览，他们迷路在云滇的密林花海里，醉倒在五毒汉子的胸膛和五毒妹子的眼波里，有人留下来，有人离去，慢慢地模糊了中原和云滇的疆野。
来到云滇的最有钱的人叫端木少陵。天下间有三个有钱的家族，朱家专攻海上，财神商会遍布中原，而端木世家则是做西域丝路生意的。他们从西北开拓至于西南，想把云滇之地的商路做成一块新的亮闪闪的招牌。在欢迎他的宴会上，端木少陵喝着美酒，眉飞色舞说着他的伟大计划，好几个五毒女子的眼波都飘了过去——直到蓝玉蜓直接走到端木少陵身边坐下。
端木少陵不知道为什幺就忽然口吃起来。
到第二日，端木少陵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妻子是吴越国丞相之女，虽然身体肥胖、性情凶悍，但毕竟是明媒正娶。你要多多尊重她，她发脾气时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武功高，长得美，一定也不会吃亏。但这身衣服怕是会碍眼，得要换掉。我家有高堂，性情慈祥；有个十来岁的儿子，略嫌顽劣。并无其他妾侍，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安排最妥帖的住处，尽量自由……”
蓝玉蜓正在梳头髮，听他叨叨了这半日。等梳好了才回头问他，“——你叫什幺名字？端木什幺？”
端木少陵一愣，“你，你不知道我叫什幺名字？”
“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将来我若有了孩子，总得告诉他你叫什幺名字。”
“你，你，我，你若有了我的孩子，自然是在我膝下，怎幺会不知道我的名字……你，你的意思是，莫非，你不打算嫁给我幺？”
蓝玉蜓噗嗤一笑，“谢谢你的盛情，若我真有了孩子，一定告诉他，他父亲是个可爱又有趣的男子。”
蓝玉蜓本以为这件事就这幺简单地结束了。
端木少陵本以为这件事一定要如他所安排的那样去负责任地推进。
直到蓝玉蜓真的有了身孕之后，端木少陵全然忘记了开拓商路之类的事情，冲去蓝彩蝶面前去要说法。
“你能不能就当我死了？”蓝玉蜓咬牙切齿。
“不能。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抚养孩子。”
“那孩子给你，你不要纠缠我。”蓝玉蜓实在受不了，只得提出下策。
端木少陵却不是那种人，“我带走孩子，你不思念幺？不行，你得跟我一起走。”
蓝彩蝶帮着劝，“端木大爷，我们五毒女儿生性不羁，不可能去过那富贵深院的日子。”
“我端木少陵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怎可以撇下自己的妻儿不管？”
“谁是你的妻儿。”蓝玉蜓整个人都要崩溃掉，“要幺这样行不行，等孩子长大了，若他愿意回中原，我就让他去找你。他若不习惯，你就让他回来找我，这样最公平合理？”
“那不行。”端木少陵仍旧固执，“他从小若是生长在你身边，长大来到中原又怎幺会习惯和喜欢？”
“那一人抚养十年。”蓝玉蜓冲口而出。
“五年，一人五年！”端木少陵也在气头上。
一个莫名其妙的协议就这样达成了。
端木少陵走的时候，蓝玉蜓去送他。
“你现在记住我名字了幺？”他认真地说，“我叫端木少陵，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少，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陵。”
“记住了。”蓝玉蜓敷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他。”
“我长子叫端木金。若是儿子，可以叫端木银，若是女儿，可以叫端木钏……”
蓝玉蜓点点头，“你们中原人文采斐然，听你的，叫蓝银。”
“蓝银？”
“是儿子。我们五毒女子能感觉到胎儿是男是女。”
“我是说，为什幺姓蓝？”
“当然姓蓝。”蓝玉蜓说，“我母亲姓蓝，我姐姐姓蓝，他自然跟我姓蓝。”
“那也不能叫蓝银。那幺难听！”
“那叫什幺？”
“叫……叫……我要想一想。我可从来没想到过我的儿子会不姓端木，一时半会哪里去想名字。若想到的不好，不是误了他的一生？”
“好好好，那等你想好了，记得告诉我。”
蓝玉蜓皱着眉毛敷衍着送走了这个麻烦的中原人。
后来在她分娩前，端木少陵寄来了信。
他说，儿子的名字叫蓝铮，从金从争，他还刻了一块纯金的金牌给他，上面刻着五年后来接人的年、月、日、时辰。
蓝玉蜓心算了下。
蓝铮出世，到端木少陵来接，一共只剩下一千八百多天。谁知道这一千八百多天过完之后，端木少陵会把人接到哪里，又能不能如约在他十岁的时候再见面？
蓝玉蜓找到蓝彩蝶，要辞去圣女之位。
五毒人才济济，有许多武功出色的少女。但蓝铮只有一个母亲，她要珍惜每一天来陪伴儿子成长。
“早知道不如把那个中原人杀了。”蓝玉蜓愤愤然地说，“第一次看见跟母亲抢孩子的男人！”
“你若真想杀他，五年后他来的时候动手就行。”蓝彩蝶揶揄小妹，“只要你能捨得。”
“我真不捨得。”五毒儿女快人快语，蓝玉蜓笑着吐露真心，“他又聪明又傻气，我一想到他那幺傻气又难搞的样子，就觉得本不该去撩拨他。但一想到他那幺聪明说那些商贸事情的样子，又忍不住想再和他睡。”
“那你何不留住他？”
“不了。”蓝玉蜓低头笑，“我想要个孩子，如今已经有了。听说中原的女子是倚仗丈夫活着的，我本不该让一个无辜的女人不安。”
（2）
蓝铮在五毒长大到五岁。
中原人讲究什幺三岁开蒙，六岁筑基。五毒孩子全然不管，五岁的蓝铮不认得字，也不识数。但却会爬树，会酿酒，会掏鸟蛋会烤兔子。
五年后他回来时，下笔能诗，心算如神，文史哲学都学了个通透，花鸟鱼虫都有所涉猎，就连武功也没有落下。
但他回来之后没多久，蓝玉蜓就在教主之试上死了。
蓝铮一个人在五毒待了五年，十五岁时病重的端木少陵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一个豪华的商队来接。蓝铮过去和他过了一个年，年后端木少陵就病死了。
蓝铮要真是个中原人，大概要开始怀疑自己命硬，遇母克母，遇父克父。
好在蓝铮不是中原人。
蓝玉蜓死后的庆典上，他嚐着母亲生前酿的酒，然后摇摇头。
红料过来问问他，“这酒不好幺？”
“我爹带走了我娘酿酒的方子，改良之后风靡中原，赚了很多钱。”蓝铮说。
方玉蜂过来看看他，“你住到我家去幺？”
“不了，我住在自己家就行。”蓝铮说。
他住的房子很大，一间是从前蓝彩蝶的房间，一间是从前蓝玉蜓的房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着。过了一阵子，蓝氏姊妹的堂姐死了，留下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孙女蓝奉月没人照顾，于是被蓝铮领回了家。
过了一阵子，退休圣女柳凤兰去探望他们，发现蓝铮用筷子蘸着酒餵蓝奉月。柳凤兰忍无可忍，把蓝奉月带去给了鬼草婆照顾。后来鬼草婆又把孩子送去祭师那里——百里行之反正要照顾六岁的孙子百里研阳，多带一个娃娃少带一个娃娃都是带。
蓝铮百无聊赖，于是拖着柳阿姨一起喝酒。
他离开五毒时柳凤兰还是在职圣女，和蓝玉蜓熟识，也算是看着蓝铮长大。
“你爹知道你娘亲不在了的消息幺？他是中原人，大概会很悲伤吧。”柳凤兰喝了几杯以后，不知道为什幺，下意识就把蓝铮当做是个大人一样说话。
“我不会告诉他的。”蓝铮很冷静地剔着鱼刺，“不然他一定会跑来把我带回去。”
“你不喜欢中原幺？喜欢这里？”
“待久一点，才知道喜不喜欢。”蓝铮又给柳凤兰拿了一坛酒，“柳阿姨，巴风云是你的男人吧？”
柳凤兰吓了一跳，酒都清醒了大半。
“我们只是好过，但是后来……你又是怎幺会知道的？”
“小时候听娘提起的。”蓝铮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柳阿姨，你觉得，方教主想和蜃月楼缓和关係吗？”
“很难……最想和蜃月楼缓和关係的人是尤奴儿，但她已经死了。”柳凤兰混混沌沌地答，“巴风云害死了她。而她是教主最要好的朋友。”
“但五毒子民不是不以死为悲幺？”蓝铮问，“我娘死在方教主手下，我也并没有记恨她。”
“但是……这不一样……”
“有什幺不一样？中原人，五毒人，面对生死和仇恨，是不是归根结底，都还是一样？所谓死亡是解脱，是不是只是一个安慰自己的藉口？”
今次柳凤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她垂首，酒精在她血液里流淌着。她胸中有一些话不吐不快，但却又陷在一团混沌当中。
那时节巴风云盗走了枫香圣泪，她去追索。两个人交战，她受伤了，巴风云可以进一步重伤她，但却收了刀。柳凤兰反手以闪为刺，断了他一只手。
之后柳凤兰辞去了圣女之职。
而巴风云怒炼了蛊王，最终害死了百里无言和尤奴儿。
一环，扣着一环。
柳凤兰想要找个人问问，是不是自己不该回手砍那一刀？
蓝彩蝶已经陷在悔恨的淤泥里沉没下去了。柳凤兰问过自己，是不是本该沉没的人，是自己？
她想要忏悔和告解，又想要分辨和澄清。但不知道去向谁说。
如今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柳凤兰竟然热血汹涌，情难自禁。
她咬着牙，对蓝铮说出了她心底深处的话。“死亡只有对那个人自己来说，才是解脱。对其他人不是，当然不是，永远不是。”
然后柳凤兰夺门而逃。
蓝铮靠在门上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空旷的大屋子里，只有他一个。
屋后面的仓库里，堆着母亲沉眠后庆典上没喝完的酒。
他的眼神很清醒——
很多年后，蓝铮和方玉蜂有一个机会，可以坦诚相对。
“我大概有四五次，想要杀你。”蓝铮说。
方玉蜂抬眉，“你为什幺最终没有下手？”
“你一直有防备。”蓝铮说，“杀了你，我无法离开云滇。”
“我喜欢这个理由。我还以为，我会听到一些废话，例如中原人说的要放下仇恨之类。”
“仇恨就是仇恨，”蓝铮说，“若是你不纠结，就没有必要放下。”
“你不纠结于仇恨幺？”
“蓝彩蝶纠结于教主的那段誓言，我娘纠结于我爹已有的妻儿与家世，柳凤兰纠结于回手时的那一刀，尤奴儿纠结于她带叶知秋看了那一晚的毒经，你纠结于和我娘的那一战。”蓝铮说着五毒过往的事情，“——我没有什幺可纠结的东西。能杀你就杀，不能杀就放弃这个念头，当你是我的教主，该怎幺做，就怎幺做。”
“你有纠结的东西。”方玉蜂定定看着蓝铮，“你有。”
（3）
蓝铮十五岁以后，和方玉蜂保持了密切的书信联繫，帮助五毒恢复和八荒的沟通和交往，亦在武林中做一些对五毒有利而无害的事情。
蓝彩蝶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举动，对方玉蜂来说一直是个如鲠在喉的谜题。照理来说尤奴儿死后蓝彩蝶应该立刻开启圣女之试，而非拖到自己也殒命，让五毒陷入无明之境。方玉蜂唯一的线索是那个在云滇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紫衣男子。而蓝铮传回的信息也很可靠：若薛无泪兜售的是所谓的重生之法，那蓝彩蝶一旦坚信尤奴儿可以重生，就必定不会急着立下新的圣女。
但方玉蜂想要搞清楚的是，蓝彩蝶会什幺会相信那个大法。而那个号称可以逆转阴阳的大法，到底存不存在，究竟要付出什幺代价才可以使用？
或者说，这个时候，方玉蜂还是有一丝心动的。她也有想要复活的人，如果可以，为什幺不？
红料抱着这样的使命去了一趟中原。
后来她带着女儿小料回五毒，蓝铮和她们一起，一到就找方玉蜂密谈了几个时辰。之后方玉蜂及时剎车，打消了寻找重生之法这样的念头。
红料听闻之后觉得挺好的。现在有了小料，她没太多时间可以出去执行任务。而五毒近年有些人才凋零，教主手下也没有太多可用之兵。既如此，就安安心心在云滇待着，也好。
蓝铮和她从小熟识，问她说，“你白白受了这幺一次重伤。”
红料瞪他一眼，“若你早点来支援，我怎幺会受伤。”
蓝铮做了个鬼脸，“我当时正在见一个非常重要，非常厉害，却也非常可怕的人。能及时赶到救你一命，已是绞尽脑汁才能做到。”
红料点点头，“也是，你有你的事情做。若你遇到危险，我都不知道哪里去救。我不该怪你。”
蓝铮问，“那你怪不怪教主，派你这幺一趟危险的差事？”
红料理直气壮答，“我是圣女，危险的差事，我不去谁去？”
蓝铮循循善诱，“那或者我们也可以远离危险，珍惜我们自己眼前的人和事。”
红料摇摇头，“珍惜有什幺用？说不定明天发了瘟疫，就死了。又或者后天掉到河里，就死了。就算这些都没有发生，过几十年，老了，也就死了。”
蓝铮顿一顿，“——所以，不在乎生死，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无法彻底避免死亡？”
红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蓝铮，“那不然呢？你是不是去中原太久，脑壳坏掉了？”
智者千虑，蓝铮不禁嘲笑自己。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纠结的是什幺。
蓝铮后来买了好多礼物给红料，又教了小料好多武功。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和红料好上了，小料是他和红料生的女儿。
蓝铮有时候会解释，“红料是我的人生导师。”
其他人就咋舌，“红料？她怕是没有你十分之一聪明。”
蓝铮笑着摇头。
大智慧，和小聪明，放在一起，就比出了高下。
后来方玉蜂知道了，也去问蓝铮。“红料解决了你的问题？”
蓝铮点点头。
方玉蜂问，“什幺问题？”
蓝铮说，“我一直想从人短暂的一生中，找到除了顺应天意和顺应本能这两者之外的价值和意义。我还要抓紧时间，去验证我找到的价值和意义，是否真的可以带给自己足够的勇气。”
“什幺样的勇气？”
“大概是……保持平静的勇气。”
蓝铮回想起五岁时离开五毒，他不哭不叫，但却莫名觉得非常非常的冷，起了一身鸡皮。
他也想起十岁时面对母亲的尸体，他努力保持面容平静，内心的感受却巨大而鲜明。
他想起十五岁之后，被同父异母的兄长一次次追杀，他不觉愤怒，但却满心都是烦躁，根本无法压抑。
这一切的情绪，最终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他知晓自己的存在，亦知晓自己存在的不永恆性。
他无法面对自己有朝一日，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事实。
在中原和五毒穿梭着长大的他，根本无法去相信死后有另一个世界，相信人和人之间，消失了还能重聚。
因为不信来世。
所以他怕死。
怕死后一切意义都被淹没。
存在时越闪耀，湮灭时就越恐惧。
“我蓝铮，是个怕死的人啊。”蓝铮苦笑着说。
方玉蜂久久凝视着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幺说自己。”
蓝铮勾了勾嘴角，“红料说我在中原太久，脑壳坏掉了。大概确实如此吧，不然为什幺这幺简单的道理，我竟然想了那幺多年？”
“那如今你已不再纠结？”
“不。”蓝铮说，“我终于发现，执着于怎幺才能不纠结，这真是世上最最愚蠢的一种纠结。”
他说话之间一呼一吸，内功深沉臻于化境。
方玉蜂不禁想，或许有一日，蓝铮真有能力杀了自己。
这时候十三岁的蓝奉月走进来，看见蓝铮，呆萌地叫了一声叔叔。
蓝铮笑着摸了摸蓝奉月的头。
（4）
蓝奉月对自己跟着蓝铮生活的那几个月记忆非常地模糊。
很多长辈都跟她说，当年蓝铮非常过分，竟然餵酒给这幺小的小孩。
而蓝奉月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她一直不爱喝酒，从记事起就不爱。
从记事起，蓝奉月就生活在祭师爷爷的家里，跟着研阳哥哥一起长大。
她大概十三岁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告诉她，将来她一定会成为圣女，再之后她会成为教主。
圣女红料过来看她，和她过招。十三岁的蓝奉月已经可以和她打成平手。
大家都把蓝奉月当成大人看待。十三岁的姑娘，本来也不算小孩。就只有蓝铮，因为回来得少的缘故，每一次看到她都摸她的头，给她糖吃。
蓝奉月舔着蓝铮给的糖葫芦。
百里研阳过来，蓝奉月乖乖叫人，“研阳哥哥。”
百里研阳看着她手里还有四粒的串儿，蓝奉月转过去，“不给。”
“我拿三棵鸡骨草，和你换三粒糖葫芦。”
“……那好吧。”蓝奉月犹豫半日才答应。
百里研阳拿过来一个小碗，蓝奉月微微倾注一些内力，三粒糖葫芦从竹籤子上掉下来，咕噜噜滚到碗里。
百里研阳笑瞇瞇说，“乖啦，你再吃那幺多醣，牙齿就坏掉了。”
“我喜欢吃糖。”
“所以给你留了一粒呀。”
不爱喝酒，却爱吃糖。
蓝奉月舔着最后一粒糖葫芦，一点点一点点等到外面的糖化掉，才小心地吃山楂，被酸得狠狠皱起了眉头。
百里研阳看着她的表情，问，“喜欢吃糖就把糖吃了，为什幺要吃里面的酸的山楂？”
“糖葫芦就是这样的呀。”蓝奉月说，“只有糖没有山楂，就不是糖葫芦了。”
蓝奉月一点也不像蓝家的人。
五毒有很多人姓蓝，而她们这个蓝家是出了最多任教主和圣女的。出教主的蓝家，以聪明着称，通晓文字算术，谙熟天文地理，擅长纺织耕种，最合适带领教民前行。
蓝奉月就有点像抱错了的孩子。她性格像红料，话却比红料还要少。红料没事还怼怼人，跟蓝铮吵吵架，蓝奉月就连人都不怼，除了吃糖之外就是认真地练武功，认真地学习五毒历史和典籍，认真地四处巡逻，思考若有敌人的话会从哪里攻来。
百里研阳忍不住摸蓝奉月的头，觉得她像一只大狗。
蓝奉月甩了甩头髮，“怎幺你也摸我的头。”
百里研阳说，“奉月的头髮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当我是小孩子幺……说到这个，”蓝奉月伸手拉住百里研阳，“我们去看鬼草婆婆吧。何可人的脸蛋才好摸呢，还软软的，香香的，很好捏。”
何可人是三年前鬼草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婴儿，从小皮肤雪白，脸蛋滑腻腻嫩扑扑，蓝奉月没事就去看她，跟她玩，摸摸捏捏她的小脸蛋。
“奉月这幺喜欢照顾小孩子，”百里研阳说。“以后要不要自己生一个？”
百里研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没什幺避嫌的概念，心中想到，就随口问了出来。
“当然要啊。”蓝奉月抬头迎着光，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要和研阳哥哥生。”
百里研阳吓得跳开了一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蓝奉月看着他，“研阳哥哥不愿意幺？”
百里研阳慌得手足无措，“我不是不愿意，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不不不，我问这个不是为了这个，我，你，你还小……”
蓝奉月想了想，“我知道了。研阳哥哥以后要当祭师，祭师的孩子是属于祭师的，不属于母亲。那，我们生两个，男孩儿跟着研阳哥哥做祭师，女孩儿跟着我练武，好不好？”
百里研阳看了一会儿蓝奉月诚恳的眼睛。似乎是他不回答，她就不会把眼神移开一样，连眼睛也不打算眨上一眨。
他只好压低声音说，“奉月，你能不能忘记今天我问的事情，也不要跟别的人讲。我答应你……再过几年，等你十六岁或者十八岁的时候，你如果……如果还是一样的想法的话……”
他羞红了脸庞，“……那你就告诉我。”
“那，在那之前，研阳哥哥不要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哦。”蓝奉月伸出手，“我们拉勾。”
百里研阳伸出手。
蓝奉月勾住他的手指，缓了一缓，然后忽然发力——把百里研阳拉了过来。
她踮起脚，在百里研阳的嘴唇上轻轻印了一记。
“说好了哦。” 蓝奉月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百里研阳终于知道，每一天都认真地想着如何保护五毒的蓝奉月，同时也非常认真地在规划着她想要的未来。
——后来蓝奉月连这件事也忘记了。
百里研阳下山之前去看她，蓝奉月吃着糖葫芦。何可人在旁边玩着蓝奉月的刀。
蓝奉月看着他，忽然把糖葫芦放了下来。
“我好像记得……我们是不是拉过勾，有过一个约定？”
“是的。”百里研阳柔声道，“我们拉过勾，你答应过我不吃太多的糖，不然牙齿会坏掉。”
“……谢谢你。”蓝奉月有点拘谨地笑起来。
百里研阳也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踏向了江湖。
搬运工：之前不想搬五毒的文案，是因为蓝铮在五毒的文案里戏份很多，很多时候都是用他的角度去写，怕大家对他很陌生，现在就好多了，这便是这一次的五位五毒圣女的故事，故事的结尾又害我再次替百里研阳祭师感到难过了，下一篇文案就是祭师篇，请大家好好期待～～～
我是人在天涯－水龙吟－「傲世无双」帮主之一－傲苍穹，我们下次见~
啊啊顺便偷偷发帮派广告，一服人在天涯，水龙吟20级总舵帮派，傲世无双ID602，金箱制度完善，强力招募各种积极玩家，游学开好开满。想打架的玩家周周有掠夺激情拿金箱，休闲玩家也可以一起开心闲聊玩耍，傲世无双欢迎各位。
「陌上花开人如玉，笑傲江湖世无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