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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小说】所谓做菜,和随口乱挖的坑 (日常向) 04/03 更新 第一章 (下)

2021-04-04 10:44:04来源:巴哈姆特发布:A131003050 (ArtLinger)

A131003050 (ArtLinger) #1
CC
2020-09-04 19:43:02


重演恶梦之人;背向掌声之人 如烟花绚烂之人;千里跬步之人
无论如今,更遑论往后
在无限延续的「现在」里,拚力燃烧的盛焰,正朝她期盼的骄傲奔走而去──


《所谓磐石,和构成之物》小说本传全文完结
一直以来,感谢各位喜欢我的作品。
番外如火如荼地製作中,也欢迎新加入的各位。


如果对本篇有兴趣的话,推荐从新开始的番外入口喔~


本篇是为了隐性推广一下莱茵组的个人魅力,所以在巴哈试水温式的连载,没想到雪球越 越大XD

虽说是以莱茵生命的三人为主视角,但因为文体以服务方舟剧情文本为主,为了世界观和角色的还原而显得冗长,且没有广义上的糖或刀,而是为衔接现有剧情为主体目标所撰写的

故事的主线以有时间差的双线推进,1~3章为率先上岛后的赫默与小火龙的生活线,4章为塞雷娅的入职视角 两部分视角在六章合併,而哥伦比亚SS─孤岛风云则发生在故事后的四个月
话说在前,在力求厨力或剧情细节的观众眼里,这部作品恐怕无法达到大多数人预期了 不过在情节和性格设计上,依旧是朝相对白话的塑造上处理,称不上丰富,但绝对不水

此外,因为本篇是去年九月初开始撰写的,因此无论主线八章,还有孤岛SS的存在,敝人概不知情
同时,儘管没有明显的设定冲突或差异,也可能与往后的 设定有出入

因此,若是 对的部分,敝人是运气好,若是 错,也请以讨论或客观的方式告诉我想法吧~ 无论如何,以不造成 观众困扰为前提。感谢各位。


注:本创作内容依照明日方舟 ,及鹰角网络公布之公式设定为準,角色包含作者个人的主观解释


番外_章节索引:





本传_章节索引:
第一节













这是妳属于的故事,伊芙利特。被冠以火焰精灵一名,那诞生于尸山彼端的杰作,妳应当得到最高的身价。

妳会是兵器,是最棒的商品。即便妳的父母亲们还不知道,妳依然会是的。




惨白。

照亮房室全景的,如同 菌的汙浊白光自天顶洩落。

映入「她」眼帘的,是隔板。坐立在墙壁另一侧的,是比起她更该被关在这里的,自命为艺术家的大人们。

在 于管制室的大空间里,抗源石技艺的强化胶层铺满墙面,连蛋形的实验场边角,作为排气管存在的栏洞也被做过处理,高压而成的液态涂层粉刷在输气口的栅栏上,只提供最小幅度的孔隙让气体通过。

现在是实验的最终阶段。一次次浪费了资材,在晦暗的未知领域中改良着。越过了道德束缚,挥洒着才能的学者们,终于达到云开月明般的全然革新。

以结论来说,这次的 培育是数十次以来最成功的一次,但是危险性却远高于以往……不,对现场的研究员而言,要说前十五次的幼年个体所具备的敌意,加总起来仍然不敌这一次的实验对象,恐怕也不会有人反对。

从胚胎的基因精化开始,直到第一百一十五个月为止,与她接触的四十五名辅导员已经 八成。另外一成左右的重伤者则是在对象的情绪失控当下,以机械辅具和防卫科成员的掩护而得到的,效率极差的存活人数。

高浓度的燃烧化源石如同毒素,即便在最大限度的清创过后,仍 得医疗班不得不做出截肢手段,以避免伤源发生猛爆性併发症状。

就这样,培育着第十六名实验个体的活动,以过于消极的方式进行着。

不过,死伤的数字不是投入人力全部。

从当代行为学的角度出发,作为一名见证生命诞生,从胚胎转为婴儿的女性,其存在意义对于婴儿本身来说,已经比生父母所具有的地位还要重要了。

正因如此,接触实验个体的辅导员并没有全数遭遇死伤。

因为「她」只对她们两个温柔。

有别于那些闪烁着渴望神采的男女们,有两名女性始终如同父母般陪伴着「她」。

其之一为黎博利,一名憧憬着治癒绝症的研究员;其之二者为瓦伊凡,受到了统管中心邀请,以防卫科主任一职进驻研究的学者。

讽刺的是,两人是无意间促成一切的关键,同时也是赋予「她」思考,给予她为数不多的,正常童年的人。

服药、手术、观察和学 应该是她的全部,而两人带给她多余的,至少对功利取向的实验体来说,并不需要的关爱。

不过,她能够 过这一年来加剧的药剂和身心折磨的原因,恐怕也与两人的羁绊密不可分吧。

生命会自然而然地想要活下去。与爱无关,仅仅是想要呼吸罢了。

「1093年十二月一日,十六号个案,第二十次血液活性实测……」

管制室的房间往玻璃帷幕的方向渐窄,而位置能俯瞰下方的实验场。

布置于房间中的电脑列队而立,放任延伸的缆线在长桌上下疯长。

以录音设备纪录,满身蓝紫鳞片的萨弗拉男人穿着实验室独有的白衣,和待在房间里的 人员一样,紧盯着面前的萤幕。

他们全都是这次实验的推手。或者说,对研究抱持憧憬的男女。

今天是实验告终之前的最后 。头部纺锤状的男人清点着应到的物件和现场数据,一边和下方实验场的工作人员确认着状况。

从备材开始,前置作业就花费了两个小时。因此,对于主掌纪录的男人来说,光是能够亲口喊出实验 作的宣告,他就觉得这段时间的苦等是值得的。

「纪录者艾勒冈;主任作业员阻聚;药物 薇薇安……」

男人报告着。他握紧盒状的录音机两端,对称于脸部两侧的双目转动,注视着房内,还有玻璃帷幕一侧的数名人员。

直到最后,男人的视线停留在房间前方。

一名黎博利女性端立不动,静静地注视下方的同事们。她穿着高领毛衣。戴着眼镜的她,眼里满是期待与不安。

「奥利维亚 ,人员清点完成了。」

「知道了。告诉实验场的指挥,一切照预定的流程进行。」女性回答。

「了解。」萨弗拉男人打开桌上的麦克风,通过扩音向实验场发话。

「现在起,将活性 的执行全权交给实验班。」

一声令下,实验场边际的六名男女开始奔走。回到了控制台,将特殊的能量壁启动,他们看着场中央的座椅,凝神着 作起机械。

「现在将活化液注入静脉。」

一名萨卡兹研究员坐在控制台旁,观察着萤幕上的神经电流变化。

待在座椅上的是个女孩。几何状鳞片的尾巴,弯曲的犄角与色泽发白的皮肤,无一不暗示着她的身份。

被定义为未成年人的她并不能享受应得的青春。双臂的静脉 着针头,沿着管线输进身体的是调整用的缓冲液体。纤瘦的她穿着淡绿条纹的病服,手脚则被铐上,牢牢固定在高耐热材质的椅子上。她已睡去,或者说,沉沉地昏死在那里。

实验场内的声音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还有从收音装置中传出的,工作人员零星的报告声。

两名沃尔珀男性站在她的前后,于相隔五、六米的空地上做着抄写。意识深浅、末端肢节的抖动,或者是椅子旁的仪器数据,他们一字不漏记下。

「注射完成。距离预定药物结合,还有十五秒钟。」

咖哒一声,代表仪器上端的点滴袋全空的提示音弹出。在钢琴般立体的面板一隅,一颗圆灯发出黄光。

「啊啊……!」

那是萨弗拉男人的讚叹。

「就是这个!」

黎博利老人不可置信地指着萤幕画面,向隔壁的同事宣洩着情感。

「这声音我等了一辈子啊……!」

看着关键的程序完成,而实验个体的生命犹在,管制室里的研究员陆续爆出欢声。

除了奥利维亚。

坦白说,她在动摇。

她扶着环形窗。名叫奥利维亚的黎博利女性俯视着实验场,彷彿是希望着更近一点,她的额头无力地贴在强化玻璃上。

她相信那里的「她」肯定睡着了。可是,睡眠附带的沉默又能带给她多少温柔?

日复一日的检查和摆弄,早就将那个女孩变成了某种填充玩具。

装着已经失衡的期待和愿望,现在的她,或许 的与玩具无异。

「我……」奥利维亚嗫嚅着。她突然醒了过来,就彷彿一直以来,对那个女孩做着研究和过家家的,只是名为奥利维亚的另一个女人。

她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映入她眼里的男女同事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视线,他们只是沉浸在喜悦中,丝毫不为面前的新生命,她备受糟蹋的幼年期感到哀怨。

此时此刻,奥利维亚多想大叫出声呀。咆哮着「你们疯了吗」,临危地义正严词,在一切即将结束的那一刻,表现一次感人的浪子回头。

她的眉间浮出脉络,随着即将溃堤的情绪而咬紧下唇。

然而,就在下一刻。

「各位冷静,现在还是实验中呢。」

一名女性开口,打断了即将开演的戏码。进入房间,站在了管制室后排的电脑桌边,红衬衫的黎博利女性望着研究员们,不客气地泼了冷水。

「啧,表达一下也不行吗?」

「我想不行。」她驳斥道。

「我憋了很久啊……」萨卡兹研究员抓着脑袋,满脸惋惜地回到座位。

女性神色平稳地穿过房间,迎着奥利维亚的视线,在她的身边停下。纵然身边充斥着研究至上主义的同事,奥利维亚却不讨厌这名女同事。

她与红翼的关係,更像是前后辈的相互依赖。

同为实验室的成员,红翼主掌文书,而奥利维亚则负责投药和实验的执行。因此,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当下。

「奥利维亚,」红翼指了指,示意她面向前方,装做若无其事。

「我不是来庆功的。」

「红、红翼,」奥利维亚的声音很细,「我到底……」

我到底在做什幺。

「我知道。」

红翼立刻回答了她。

「妳明明不是 ,却用热情骗过自己,一直撑到现在。妳已经很了不起了。」

听着她的话语,奥利维亚抗拒着摇摇头。她陷入了混乱。

「不对,这样不对……我是在自我 而已。」她抬起手。本来想摀住脸的十指,如今却不受控制。
和她的容颜一样,略带抽搐地颤抖起来。

「我、我在做很糟糕的事啊……」

「所以我才来找妳啊。」红翼断然道。无论何时,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太过凛然了。

「事情我都听白面鸮说过了。想不到吧?她也不想继续待下去。所以──」

红翼的话语戛然而止。她试探性地看着后方,研究员们依然沉沦在数据的纪录和未尽的喜悦中。

于此,她握紧奥利维亚的双手。

「所以,跟我们一起走吧。」她的眼神无比炽热。

「咦……?」



「就在那个时候,情况发生变化。」

她一字一字地说着。

「那孩子失控了。她挣脱了束具,对实验场里的人事大肆 起来。」

像个面对质问的小孩一般,奥利维亚·赫默环起了十指,用指腹感受着马克杯里的热饮温度。

面对十二月的骤降气温, 惯了低纬度气候的她显然不太适应。

这里是罗德岛的基地。或者说,全名为罗德岛製药公司的半营利结社,在这片 上的核心据点。

于堪为绝景的无尽荒原上, 了自然景致的和谐而存在,宛若原始龙种的巨大建筑正蜇伏着。

当然,虽夸饰地称之为蜇伏,这座建筑并不会像移动城市那样,在天灾迫近之余奔走起来。

有别于遍及各地的办事处与航空器具。能够抵达基地,并接受各色协议而成为职员的,无论能力多寡,都是对他们的实力保证。

作为名目上的製药公司,以治疗矿石病——将特殊矿物,源石化作永无宁日的纷争,将利益与恶意熔融而起,有如诅咒般存在的绝症视为根除目标。但是在当今医疗领域所能实现的最大效果当中,不用说治癒疾病,甚至连对中度病程的抑制都是一件难事。

无策而逐步恶化,蔓延而随手可及的疾病,几乎让受到源石矿感染的人们,成为了比肩灾害般的骇人异物。

然而,即便如此,罗德岛依然日益壮大。

雪国的军阀末裔,遥远深海的猎人,学者,天灾信使,雇佣兵,前黑帮打手⋯⋯

在这些之外,还有更多的「他们」,选择前来这里。

当然,这不是没有原因的。无论罗德岛製药成立的初衷是源自于什幺,它已经成为了中立于各国政体,接纳感染者的一处避难所。

透过提供劳动或专业技能,这间公司有代价地提供抑制疾病的药物和相关检查。

简言之,说是互惠过份的 身契也不为过。

虽然受雇为干员的他们并不会永远留在这里,作为暂时的收留处,这个组织仍然欢迎一切志同道合的人。

而现在,位于基地的上方,等待着补给完成的航空船只——罗德岛本舰一角,一名黎博利女性正与男人对坐着。

源石研究者,前莱茵生命研究所的成员,赫默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一侧。那充满苦闷的双目与她精緻的容貌并不相配。

但是,要说她此时的神情有什幺不妥,作为旁人而存在的任何人,似乎都没有为此而开口评价的资格。

没错,莱茵生命研究所。身为这片 上,另一间备受前瞻的生技公司,其附属的实验室研究员。赫默在过去,曾期待着受到器重,在日日累进的技术领域中做着属于自己的贡献。

与那些不满于现状,为病所苦而投身研究的人不同,顺势而大展拳脚的她,本应一边磨砺着学究,一边沈浸在知识和自我实现的满足感中,为自己得来的一切乐此不疲。

但是,她现在却来到这里。

促成一切,以理想和大义为名的泡沫之梦已经消失。

执行的疾病实验只是层帐幕,研究所的指挥阶层做着宛如恶梦的人体研究⋯⋯诸如此类的事情,随着露出獠牙的现实,向曾经的她侵袭过来。

当植入污染源石的实验个体,终于在跨越临界的痛苦之下失控时,奥利维亚·赫默的憧憬无预警地迎来终结。

实验个体.伊芙利特的种族是萨卡兹,被贬义为魔族的妖异生物。虽然是其特有的种族政权灭亡过后,四散的旧国部族混血,不过那名个体对源石的耐受性却高于平均样本,就算在氾滥的萨卡兹感染者当中,也是不折不扣的中期病程者。

「她」过去深受赫默所害,在反覆的实验当中,被幻觉夺去精神。

「她」遭到制止,却也在过程中造成了大量死伤。

「就在那个时候,塞雷娅出现了。以防卫科主任出席的她主动介入实验场,然后──」赫默停顿了一下,接续着开口。

「然后,她只凭自己,就压制了『那时候』的伊芙利特。」

宛如沉浸在过去的阴霾之下,黎博利女性的指缘还微微颤抖着。
事实上,她所提及的事情并非全部。

在实验失控的混乱过后,莱茵生命对源石的研究被完全废弃,而赫默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带着活下来的「她」,还有助手离开了那间研究所。

至于她们三人,则像是遍地的感染者般,在可悲的辗转过后停留于此。

「所以博士,我拜託你。」她语带恳求。

「就算让我进入前线作战也好……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让她也过来这里。要是这样,伊芙利特又会⋯⋯」

嘎哩嘎哩。

那声音,害得赫默的恐惧在瞬间凝固了。

「⋯⋯博士?」

「唔嗯?」

「您有听进我说的话吗?」

她抬起头,望着对称而置的沙发彼端。

双肘撑着双膝,带有暧昧气息的男人前倾身体,双颊在面罩的遮掩下时不时发出咀嚼脆物的声音。
他就是罗德岛投入调停行动,或者人道救援时的指挥首席。作为战术指挥官,同时也处理着舰内文书的主任人员。

被唤作博士的男人——嗯,应该是男人。那名穿着实验室才有的长襬白袍,外头却套上深色防水外套的男人,此刻面对着赫默。

迎着外部行动的淡季,得到空闲的博士,愿意腾出时间,为了听取她的抗辩而待在这里一事,赫默对此,心里已经是无比庆幸了。

于指挥层面的地位,在人事调整与内部规划中,也有着不容忽视的话语权。这样的男人理应是无比严谨,又精算如机械的存在吧。

但是,现在与赫默对席的人,展现出的气质却相差甚远。

当然,上述对博士外貌的形容犹在。办公室内的灯光,甚至加深了这名指挥官的神秘感。

儘管如此, 不拘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我说,博士?」

黎博利女性再次开口。她此时的语气,可说是略带尴尬的迟疑。

嘎哩嘎哩。

「嗯、唔嗯?」

现在回想起来,这名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给人的感觉就很奇怪。

说是奇怪,其实是异样的亲切感。

代称为博士的他,并没有排斥感染者,或者想从中获利的人士,所应有的反应。

事实上,要是有人说 行为是伪造的,多半会被投以关爱的眼神吧。

毕竟会说出这种臆测的,多半是饱受煎熬的感染者。他们对于外在,以及专业的不信任,造就了容易钻牛角尖的起伏情绪。

自然而然,也会将博士的不做作,视为一种拉近距离的演技。

不过,岂会有这般演技纯熟,甚至天 过头的演员?

「当、当然了,你先前说的全部,我都听得很清楚。」

嘎哩嘎哩。

以职位代称的博士,此时正做着札拉克一类的囓齿种族会有的进食动作。握着坚果压製成的条状零食,在直视赫默之余,一口口嚼着,用手指推开包装。

他听得入神呢。

男人的颈部以上被黑色的半透明面罩挡起,只露出阴影与夹缝中的一道眼眸。

拟声为嘎哩嘎哩的,进食的声音就是从脸部下方传出的。

「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秉持着基本礼仪,博士吞下了那口酥块,以茶清口后说道:

「照你这幺说,那幺既具备压制伊芙利特的能力,又在认清了研究所本质后离开。这位塞雷娅 一定能适应我们的企业风格才对。」

这个男人称不上精打细算的理由,还有之二。那就是他思考的出发点,实在是过份不同了。

即便热茶与酥脆的甜点是午间空档的解压绝配,他也该拿出以往的仪态来对待眼前的知识分子才是。

不管多幺严肃的话题,只要讨论者让人无法集中精神,那就言论的内容就与闲聊无异。

「您说她……认清研究所的本质了?」

「唔嗯,我想是这样啦。可惜脑袋的糖分不太够,要不然我还能继续猜下去的。妳提供的故事内容很棒啊,多少能补足这位女士填写的履历当中,某些突兀过头的缺项──」

男人故作惋惜地搓着面罩边缘,又警醒地叫了出声。

「糟糕,我好像离题了。话又说回来。同时是研究者,防卫科主任,甚至还具备高强度的源石技艺和体能⋯⋯唔,怪不得人事部接到消息,会在假日深夜 着我签下登舰 的同意书。」

男人从桌上的盒子抽出纸巾,伸进面罩里擦嘴。

赫默在入职当天见到这种行为时,也想过这个男人或许没有实体脸部也说不定。

儘管这样的举动并非针对,赫默还是透过广泛干员之口,才得知博士在公事的作业时间之外,行为往往是这幺自我且奔放不已。

「嗯,这就是上个礼拜六的晚上十一点,宴怂恿卡缇撞 门,把招募表单塞到我面前时,我的第一印象。」

「嗯……?」赫默听着 话,不禁有些傻气地回答了一声。

她并不讨厌轻鬆。但是,唯有现在不行。

唯有对「谈判」而言,除了条件的交换以外,一切都是多余的。

她是这幺想的,她也以为博士这幺想。

要是这个男人没有概念,她会用气氛改变他。

她在研究所擅长这幺做,只可惜这次失败了。

最先,赫默在莫名轻快的气氛下进入办公室, 着研究员的逻辑,向博士报告着自己的不满。

她试图让博士认 起来,最少表现得很认 ——虽然唯一的听众并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博士在前端的论述过程中,称得上表达的,也只是倒茶和吃着茶点而已。

然后,终于在零食消失于面罩下方的空隙当下⋯

藉着黎博利惯例的纤细双臂,赫默拍击茶几,爆出了豪迈的响声。

「呜哇啊!?」

吓得跳了起来的博士仍握紧零食包装。他惊魂未定,不过这份混乱却在赫默的凝视之下消失。

所谓不卑不亢,充其量就是这样吧。

挺着身子站起,黎博利女性的双手撑着桌子,尚未整理的短髮因为剧烈晃动而有些乱了。

从入职当天算起的这个月内,这名黎博利女性花费了大多数的时间在安定相关的手续。包含随她而来的助手,以及那名 了生物研究的萨卡兹儿童,先后加入了罗德岛的战斗单位,作为常驻干员待在移动船舰上的两人,都对于周遭的一切展现出良好的适应力。这样坚毅而内向的冲突性人格,确实与她研究员的身份无比般配。

在讶异消退的当下,虽然有些唐突,但这却是博士第一次得到了仔细端详赫默的机会。

身高因为雌性黎博利的身份而有些娇小。高领的灰绿色毛衣上挂着身分证,在那之外的外衬则近似于简易的抗源石防护衣,有着轻便而防水的罕见性质。

她的面貌称不上绝美,但是这种静态美人散发的典雅气息,多少会让人觉得心动。但是,对于被她的气势吓得无话可说的博士来说,他才没机会萌生感想呢。

「博士,塞雷娅就在提出那份研究计画的单位里,您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对着语气急迫的赫默,博士却奇妙地冷静下来。他用脚踩开桌边的 桶,将半开的零食包装丢了进去,说:

「我们各地的办事处都有提供感染者的协寻服务。在确认身分,并愿意加入我们的前提下,这位女士查阅资料,找到妳们便追了过来,这不就是她想弥补过错的证明吗?」

博士起身,往 窗的办公桌上伸手,拿下一叠厚重的活页档案夹。他隔着手套抽出几张表单,眼神在纸张和赫默之间游移。看来这些就是塞雷娅第一阶段面试时填写的资料。不过对赫默来说,就算是三百页的 ,她也不想看任何一眼。

「为了把伊芙利特带走,她肯定编了成堆的谎……您怎幺能这幺相信她的话啊?」

「我不相信面试者的履历,我还能相信什幺呢?」

听见博士的回答,黎博利女性显得很不高兴。

「放心──呃,虽然现在的我好像没资格说,不过,我不会单 着资料,来决定入职者该有的待遇。」

简直烂漫过头了。赫默面对完全不懂人心险恶的博士,胃里焦急着发酸。总之,根据博士先前的回答,只要第二阶段过后的入职测验不失败,塞雷娅就具备一定的资格待在罗德岛。

如此偏执地想着,无计可施的赫默双腿一软,坐回了茶几另一侧的沙发。

「不过,我也会考量妳先前提出的意见的,毕竟是熟人啊。」

「您说熟人吗……?」

「应该是吧?先前,因为未成年人的手续关係,我分别找了伊芙利特和白面鸮谈过几次──才知道你们的关係其实很好,看上去,其实更像是闹翻的朋友啊。」

被博士这样若无其事地说着,赫默先是感到错愕,那种情感却又发酵出了恼火,甚至让她的视线也跟着目眩起来。

一听到来自旁人口中的感想,赫默的表情变化得更加丰富了。这种略带害臊,却要因为过去的冲突而板起脸孔的纠结,正是让博士感到玩味的反应。

「总、总之,我希望您能在后续, 她的入职资格时多加考虑,或者……」

此时,在这足以称为绝妙时点的此刻,卡特斯人特有的瘦长耳朵从半掩的房门探出。耳朵的主人是阿米娅。作为罗德岛现任的,年纪最轻的 ,她现在正为了非作战时期,企业与其它城邦的贸易而来回奔走。

大概是对于例假日,博士的办公空间仍在使用的事情感到困惑,才会来看看情况吧。

「博士?您还没有好好休息吗?在假日上午还安排了干员面谈……」

「呜哇,被发现了。」男人故作 ,摀起自己的双颊。说是双颊,其实就是面罩两侧。「因为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啊,再加上,我希望能在指挥之外的地方多出一点力。」

赫默无法窥探博士的本意。不过,这样具备演艺天分的男人,或许正在用自身的存在感,让阿米娅的注意力从情绪未平的自己身上离开也不一定。

「有兴趣,是吗?」卡特斯女孩脸上绽放笑容。

不过,那是注视过久会感到恐惧的气场。

「也就是说,博士之所以会在工作日的下班后全速逃离工作,是因为对罗德岛的事情不感兴趣吗?」

「嗯嗯!?」

被将了一军。

「啊这,我……当然不是呀,」博士和刚才相比,举止间展现的从容已经一点不剩了。被称作阿米娅的少女,和担任作战的现场指挥相比,她对于语言方面的攻防也毫不逊色。赫默虽然知道,这样的自己与平日的形象有些冲突,可是看着博士手足无措的反应,还是会 不住感到想笑。

「应该是说,调解干员之间的纷争,对我来说是件调剂身心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少女故作思索地撇了撇头,「那幺,我会向人事部副属的谘商单位提交您的 申请的。」

「源石技艺的攻势也就算了,拜託妳不要在这种地方凌厉过头啊……!」

走进房间的阿米娅抱着一叠档案。有着蕾丝皱褶的洋装和她的年龄很是搭配,而穿在外头的制式外套则替她的身份,加上了一层多余的责任。

看着这样年纪的孩子担任要职,还有着不亚于伊芙利特的感染程度,黎博利女性的内心便时常感到苦涩。

她看着墙上的时钟。发现自己似乎佔用了博士过多时间,赫默只是微微点头,準备离开。

「阿米娅。」赫默呼唤少女,「博士只是在和我讨论将来人事的审核标準。我相信他在平日的工作也是用尽全力的,应该没有逃班的嫌疑才对。」

「咦……是这样吗,」阿米娅拿起档案夹遮着脸,「也就是说,进来打扰的人,是我……?」

「妳这不是开门进来是什幺啊!」

面对气势汹汹地大喊的博士,两人并不觉得有什幺敌意。

「不过,这终究是我个人的问题。还迁就给了博士,打扰您了。」走到了门边,黎博利女性端庄地鞠躬,消失在门板的体积后方。

博士作在沙发上看着赫默离去。不是意犹未尽,而是玩味地撑起了下巴。

「阿米娅,」男人趁着四下无人,开口问道。

「刚才赫默说的话,在门外的妳听清楚多少?」

博士没有特意去猜测阿米娅的行蹤。事实上,同样在例假日得到自由活动的时间,男人不认为阿米娅会用未来的工作事项塞满两个整天。

也就是说,她也在做着多余的事情吧。

「……嗯,大概七成。」

档案中的不是公文,而是她不懂人情,从过期的杂誌上剪下的廉价服饰相片。不仅是为了充实自己的审美,也希望能够把握青春,阿米娅时常向干员中懂得搭配的女孩们请教,并趁着船舰停 城邦的休闲期,在街上找几件气质相近的服装。

一方面是碰巧路过,另一方面是在前日,听见伊芙利特的抱怨,因此对赫默的行动有所注意。

会演变成两人的私下 ,甚至有所共识的结果,就算是哥伦比亚的科幻小说家,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

「这样很好──」

在赫默的脚步声消失于走廊彼端时,博士心痒难耐地搓起双手。他望向阿米娅

卡特斯少女似乎理解了将要发生的事,然而她只是苦笑着,用视线表示会放任博士不管。

阿米娅,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妳想听吗?」

⋯⋯希望您有考虑过下周的调查任务呢。」女孩耸肩。

男人看着手中的档案纸。被重複排列的灰色横线分割的八开纸上印着证件照。

正视镜头的女性五官坚挺。瓦伊凡常见的灰白长髮披散在后脑,两支分岔为二的犄角对称地越过髮丝,从太阳穴上方的浏海穿出,像是增添威严般向前延伸。不过,要比任何特徵还要令人深刻的,恐怕就是她的双目了。那份视线宛若迎向切裂而毫髮无伤的矿物,屹立而无法撼动。

不知为何,这个形容虽然暧昧,却是博士在阅览的当下唯一能想到的形容了。



【后记】
哈啰,常逛梗图区的巴友应该多少会记得我吧........痾,应该多少有吧?
最近鸽了ふゆひ老师的作品,在小屋的创作进度趋缓的现在,对这款游戏的设定做了自己的诠释。
因为同时是月球(型月)人的关係,陆服开服时就被游戏的世界观吸引,在火蓝前后入坑了。
个人没怎幺在看专版,所以直到写完第一篇,才发现有其它前辈正在以文字创作大展拳脚,也提到了对莱茵侧的炎魔事件感兴趣......
这幺一想,自己说不定从剧情架构的出发点就弱掉了啊。
不过无论如何,欢迎大家赏光。
文有些长,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









看较旧的 9 则留言

烟雨Mi-rain: 11-29 23:54

觉得整体节奏读起来挺舒服的,细节的描述也恰到好处, 的写得很棒

ArtLinger: 11-30 08:00 编辑

[kinesafly:a想不到暱称的芙莲子] 感谢支持~你能加入而且喜欢 是太好了

未签收的寂寞: 02-28 16:54

对于刚入坑的我又跳进新的坑,我喜欢作者这种叙事风格

A131003050 (ArtLinger) #2 2020-09-10 15:24:39






……就在那时,情况有了变化。

事实上,除了在半圆空间内部活动的实验班外,包含专注于纪录的研究员,以及陷入自责的奥利维亚与红翼在内,没有人记得意外发生的準确时间。

也许是在她与红翼对视的瞬间,又或是因为罪恶感而紧闭双眼的当下──无论如何,那已是多说无益之时。

在无人预想到的某个「此刻」,她睁开了眼睛。

缓缓地,宛若早已消逝的某个婴孩一般,「她」抬起头。双眼从长眠带来的汙浊里回归清澈,装着暮霭光芒的橙红色瞳孔化作煌炎。将映入眼中的丑恶视若薪柴,那份视线正熊熊燃烧着。

她龃龉着咧嘴。看着绑起的身体,她纤瘦得惹人怜惜的四肢弯折,抽搐着爆发怪力,连厚重的座椅都为之震颤。

是啊,那是无比盛大的愤怒。即便与日正之上的天体相比,她的目光也有着毫不逊色的灼热。

「等、不会吧……!」面向女孩的沃尔珀男人踉跄着跌坐。于瞬间交会的视线中,散发着巨大的恶意,让那男人的失足又像是被谁推了一把。

少女 着,骨骼撞击金属的声响彷彿钟声。要说那是钟声,她的哀鸣就成为了嘶哑的鸟,受谕示的钟响而狂乱展翅。

下一刻,她展示了自己的危险性。铐镣着女孩四肢的金属环消失了。在不可视的外力作用之下,像是 油一样融化,从她的肌肤俄而滑落,却没有伤其一分。

「波索姆,中枢神经波长的观测是怎幺了!」椅背旁的沃尔珀吼着。他看不见座前的男人眼中,究竟接受了多大的憎恶,以及因此蔓延的恐惧。

整个实验场里整剩下男人的回音,还有连 带爬,奔向控制台的沃尔珀男人。 廉价皮鞋摩擦地板,激起尖锐的刮擦声。

女孩弓起背,提线木偶似地挺起脑袋。她蜷缩的胸膛和双腿一定让身体失去重心了,但重力却不管用──双手所抓握的合金扶手因为热量而软化,形同黏土的它们烙上了她的掌印。萨卡兹女孩借力使力,站起了身。

病院的诊疗椅成了王座,而无冕的她正俯视全局。

她看见屈服和逃避,曾威胁自己皮肉的所有都不再强大。它们就和融化的座椅一样,不堪一击。

和前几次不一样。她满意地咂嘴。没有她所关心的,在一次次手术过后的观察期,出现在隔离间里的黎博利;没有同行于白衣男女一旁,每当她遭受强迫诊疗时出言表态的,健壮的瓦伊凡。

对女孩来说,她们是确实存在的家人,而这里什幺都没有。一如既往。事实上,即便是加上了她们,实验场给她的感觉也不会有所变化。

不过,要是那两个人都出现在这里,她或许会想再睡久一点。

感受不到眷恋,或者任何值得怜悯的事物,女孩嘴角的得意就消失了。她看向那些控制台,还有如箱中鼠般抓爬着实验场大门,渴求离开的卑劣的男女。

他们还在说些什幺。通过回音传来的话语或许是她记忆中的某些部份,也可能全都是电视,或者杂誌上看来,并在潜意识里凑合而成的连篇鬼话。

她睥睨着吐舌,身体燃烧了起来。似乎只有这件事合乎现实。

虽然被活活地灼烧着,但伊芙利特却连一声也没叫出来。将她点燃的火焰就是实验本身,也是结果。她那从胚胎开始就经过改良的身体,或许早已适应了更加深刻的痛觉也不一定。

她不想再为这幅丑态尽出,重複过无数次的光景付出任何心神。她只想醒来,然后开始新的一天。

她眨眨眼,交杂着黄与红的活火从她四周开始疯长,向未至之地列队而走。

最后,伊芙利特的世界烧起来了。一切都被焚烧着,和梦一同消失。


打从实验终止起,经过军方审问,并受到详细的调查过后,赫默离开了莱茵生命附属的实验室。带着她的助手和伊芙利特,在实验室所在的 实体,名为哥伦比亚的 制国家中展开流浪。

她们本该受到更严厉的,或者说,至少是实体的刑责。作为失控的实验,染指 生物兵器的 ,触犯基因改造的研究者,其领头之一的奥利维亚.赫默所迎接的,至少是二十年以上的徒刑,和附属刑的剥夺国籍与财产。

现实是如此,然而法律本身却有着堪称空泛的漏洞。抹去构成罪状的证据,法庭中剩下的,便只有唇舌相鼓的文字游戏而已。

然而,撇开趁着混乱,与助手白面鸮一同销毁研究资料,导致其后的庭审失準外,哥伦比亚 也或多或少,展现出对这间生物技术公司的兴趣,并介入了判决。

要是将法律判决的无力化归咎于赫默与部分员工的亡羊补牢,那幺 正将 和后续追究的声浪挡下的,或许就是哥伦比亚 本身也不一定。

但是, 的公权力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莱茵生命的研究员成了利益的附属品。 或许保全了製造利益的人,却无法保障这些人如何过活。

接连在研究曝光的前后受到感染,汙染的源石在倖存下来的研究员体内萌发。即使是待在第二线的,经由强化玻璃隔绝空气的指挥室里,那些被伊芙利特爆发的高温汽化的複合输液仍然通过空调,从排气管线中逸散到了各层的实验区域。

人员的感染各有轻重,也有做过防护处理的,足够强壮的防卫科成员从病发的结局中逃脱。

就好比塞雷娅吧。既是首席研究员之一,又以防卫科──由瓦伊凡与萨卡兹为主体的保安单位主任参与实验。在伊芙利特大肆 之余出手,迎着高汙染环境将之制伏的她虽有大面积的灼伤,却没有併发感染。

有着成功事业,年纪轻轻就取得丰硕学位的她,在研究之余勤奋锻鍊,得到了防卫科主任的头衔。
她是菁英中的菁英,也是最能与赫默达成共识的人。

赫默与她的鸿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经过压制行动,并接受医疗处理的塞雷娅得到了良好的康复。然而,赫默却是不太幸运的那一群。

在逃离和救助伤患的过程中,赫默与助手暴露了皮下组织。侵入性够强,混着玻璃残渣四溅的高浓度源石液划开伤口,随着肢节末端的血管回流,造成了轻症的体内感染。

由于病发至今的恶化十分缓慢,以致连她们自己也无法确定,感染究竟是来自事故,还是某次光顾咖啡厅时,一个轻度感染的内场员工端上的热饮。

这幺一想,其实一切都不合理喻吧。捨弃人格的研究。对实验个体的动心。以及,因为计算失误而导致的,实验个体过于激烈的排斥反应……作为改变赫默一部分人生的回忆,没有一件事情是在她预料之内的。

她也没有想过,那名被视做磐石的菁英,会这幺轻易地逃离研究所,消失在仍然混乱的局面之外。
赫默无法原谅她,但眼下却没有提供她思考的空间。

成为了感染者,在饮食与生活 上无比小心的她们,思维似乎也终于从研究者的框架中逃出。得到环顾四周的机会,离开了填满数据的环境,奥利维亚.赫默这才意识到所在的国家,其实有着巨大无比的瑕疵。

为什幺哥伦比亚始终不将源石的问题公开呢?

直到整起事件尘埃落定的那日为止。除去那些断绝音讯,或者因为病情而进入隔离区的员工外,仍与赫默保持联繫的研究所职员,只剩下两名。

文书单位首席的红翼,以及名叫波索姆的前药剂师经过 的协商,得到了特殊的工作机会。

美其名弥补过错,实际上是为了垄断将来的研究,哥伦比亚 的情报单位雇用了两人,让他们调查国境内剩余的莱因生命实验室,以取缔和安全检查为由,积极地控制民间对源石领域的探索。

身为矿石病患者的他们没有医疗和人身保障。承担着疾病与危险,如同用尽即弃的饮料包一般。只要是对相关领域有所认知的人,肯定会选择放弃这份工作,宁愿在终将恶化的病症之 验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们却在法庭上随口答应了。

「我们可没脆弱到那种地步……再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还是你这幺期望?」萨卡兹男人,波索姆若无其事地说道。当时的那个男人,声音里甚至还有一丝烦躁。

波索姆对于共事五年的赫默竟然担心起他与红翼一事,那种居高临下的质疑,既是种自傲,也是──不,那男人只是怀着纯粹的骄傲罢了。

拥有 纵神经元的源石技艺,还有在植物学大有成就的优秀履历,波索姆或许 的有高傲的资本。至少,他是这样公平地对待每个同事的。

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时,已经是两人做完身份的注销,将以幽灵人口的方式活动于哥伦比亚的当日。

赫默其实不担心波索姆的安危。她已经见过那花瓣状犄角的男人,用头角的孔洞製造的夺舍铃音。

和他相比,空有一副刚毅性格的文系女性,不具备源石技艺的红翼似乎更加危险。不过,红翼为了替自己的无力抗辩,她代替那些已经逝去的实验班成员,将一些接近完成的新式「产品」交给了她。

说着能将这些东西拿到手,全 着自己向 游说一类的话。不久过后,他们便消失在 之外。

被赫默接手的,大多数是尚未改良和量产的个人武器。也有协助救治伤患,搭载了客製化医疗术式的无人机。但是吸引赫默目光的,却是把火焰发射器。

说是发射火焰,实际上以高压的液化源石和汽油为原料,将「十六号实验个体专用武装」视为产品名称的武器,竟然也被保存下来,甚至回到了实验体现在的监护人手边。

不可销毁,更不能滥用。这种可以让大量健康男女感染矿石病的武器,竟然因为公权的贪慾和武器本身的危险性,而 由感染者自行保管。这件事光是成立,就已经够令人沮丧了。

如果主持 的权力仍不能自持,那幺这片 上,或许已没有绝对的中立了。

这幺想着,黎博利女性将武器藏起,背负感染者身份而开始了日常。

称不上浑噩,却绝不轻鬆的时光经过了快要两年。在充斥着不满的生活里,赫默从断绝音讯的红翼那里得到了一份申请书。

以罗德岛製药为名的民间公司为了人才,正广泛地招募有志的感染者。

赫默透过在地的办事处而得到进一步的了解,随即被这个组织的存在所吸引。

有着私人武装,以救治和研究感染者为本,注册为医疗公司的组织拥有完整的检疫手段,甚至对抑制感染有所心得。

排除一切隔阂,以治疗矿石病为宗旨的结社,对于陷入失落的赫默三人来说,或许是个值得一试的新选项。

从下定决心的那天起,她们离开了哥伦比亚。藉着红翼给的推荐信,罗德岛的办事处很快就接受了入职申请,并与哥伦比亚 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共识。

而现在,能够像这样醒来──坐着推开腿上的蓬鬆棉被,从制式床铺边的方窗观览地面的日子,任谁都没有奢想过。

自峡谷滑下的风伴着切开夜幕的微光而疾驰。在尚未烧红的地平线上,因为雪夜而披上白衣的旱生植物摇曳着,它们的白要比实验室里的自然,也消失得更快。

荒山吹了口气,吐出的风令原野起舞。白霜随着已然褪色的绿浪渐远,绵延的绿 禾本植物抖落凝结的寒露和冰晶,展露它最 实的样貌。

枯萎的花群在仅仅一根的 上集结成绒团,看上去像是清洗长瓶的刷子一般,不过却满地都是。

在凌驾峡谷平原,飘摇于近百米高空的巨大载具上俯瞰着,这片大地的一角与地毯其实没什幺不同。

提供了欣赏绝景的看台,在庞然的地面建筑上方盘旋的航空机械里,萨卡兹少女正踮起脚尖,吃力地望着窗外的晨间风景。

可能这就是属于孩子的专利吧。距离入舰的观察期已经过了三个月,换句话说,像这样子住在个人的房间,于晨光中隔着玻璃夹层往外看的日子,伊芙利特至少体验过不下十次。

就算这样,事情还是足够有趣,而且幸福过份了。

透过入职的能力检测,源石技艺被归类在爆发型的长程攻击。住在好吃好睡的环境,也没有会撑开她手脚,往口鼻盖上 气罩的白衣男女,这样的生活怎幺会让人不开心呢。

更何况是今天。这个她从没有想过会发生的「今天」。

……呃,以她的推估来看,多半是今明两天没错。

透着自窗户折射而入的阳光,胃里因为兴奋而时不时揪紧。难 着不断涌上的笑意,她的喉头咯咯作响。

做完了赫默因为任务乾季而交代的静态作业,在前些日子的某夜醒来,她听见了经过房门的步伐。

那是在公共空间熄灯的晚间十一点,与赫默一同离开莱茵生命的助手,白面鸮堪称可疑的脚步声。

由于她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于是放弃漫无目的的猜测,她追出去询问。果然,当时的白面鸮刚从人事部和医疗小组的紧急会议中离开。在应当入眠的时刻召开会议,撑着消沉的意志开会的他们,讨论的事情当然不只是单纯的员工调度。

「报告:会议内容为,前莱茵生命……研究所……防卫科主任的,塞雷娅……履历审核。」

点着脑袋,将精神切换到省电模式。如同舰上的皮洛萨摄影师一般拉长字句,白面鸮当时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是过劳了。

不过,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当下,伊芙利特才没想到被她摇着的白面鸮,心里是怎幺想的。

这个尘封的名字传入她的脑中,害得她那晚的睡眠品质变得无比糟糕,倒是无疑的事实。

满怀兴奋,思索着见面时想要说的全部,伊芙莉特的心中绝没有一丝对她的愤怒和不满。或许这也是印痕带来的思维基础吧。被定义为亲人的她与赫默,在伊芙利特的心中仍然是当年的样子。也可以说,还没有发生足够糟糕的问题。能够摧毁她们在脑中的既定印象。

关于塞雷娅可能来到这里的事情,当时的白面鸮并没有透露太多。不知道是因为太睏了,或者,是避免不会掩饰感情的伊芙利特提前告诉赫默,让审核资料的单位出现不必要的困扰。

虽然以结果论来说,赫默还是在听到消息的没多久,跑去找博士理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对求好心切的少女来说,现在既然能走到这一步,事情也一定能变得更好。

站得脚尖发麻的伊芙利特为了让关心的人减少负担,她决定暂时当个好孩子。

她下床,摺好被子,并迅速换掉睡衣。开始以自己的能力所及,尽可能替这个即将到来的日子多做準备。

虽然罗德岛本质上是一间医药公司,可是伊芙利特平常所接触的 干员,他们经历和种族却意外地複杂。也正因为如此,伊芙利特这个萨卡兹感染者的身份,在这里也不是特别显眼。不只如此,在正式被录取后的几天,感染较为严重的她受到了良好的照护。

通过服药和拔除增生的体表源石,抑制了残留痛觉的末端肌肉,伊芙莉特还是能跟赫默见面,甚至和组织里的非感染者共桌吃饭、训练。

话虽如此,最初的磨合期是有些不顺利。

研究所内的记忆被忘记了大半,而且对白袍的医疗职员本能地感到厌恶,刚进入罗德岛的伊芙利特,简直是期间限定的 烦。

还无法控制自己的点火冲动,对凡事抱持着急躁和不安全感的反应,连负责触诊的医疗干员一度都陷入胶着。

儘管如此,还是有绕开她心理障碍,顺利得到她信任的人。

举凡源石技艺相仿的火山学者,还有 白衣的一般职员,多少能和她聊上几句。

至于这些人里头,最为突兀的存在就是博士了──那个不做威胁,没有实际力量的战术指挥明明穿着白衣,却没有学者的架子。

在伊芙利特第一天入职,大闹诊间时出现的也是他。

和按抚着萨卡兹女孩的 干员不同。进入冒着焦烟的医护室后,男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下。

不是搬张椅子,而是盘着腿,在盛怒的伊芙利特面前席地而坐,等她把想要宣洩的话全都吼完。

现在想想,会有在行为上多加警惕,避免让赫默忙前忙后的想法,多半也和这个怪人有关吧。

为了充分享受这个清爽的早晨,伊芙利特一边让自己集中于早上的法术训练,一边离 间,在六点整的宿舍区甲板巡逻起来。

被消弭了对立的,容许任何人行走的钢铁之城,今天也毫无成见地欢迎这个新居民。

「早安,伊芙莉特 !」

「喔、你不是艾雅吗?起的还 早啊。」

迎面而来的,是两名天灾信使。顶着弧度犄角的矮小女性,还有四肢匀称的成年鲁珀。由于身高差距,她们并行时的景象总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伊芙利特一边镇定地回答道,一边举起手挥着。因为例行的镇痛剂,从肩膀延伸的手臂关节还有些无力,看起来像是在握拳,刚开始服用的时候甚至连浴巾都拿不稳。平常一直对药物的必要,还有无法适应的自己很不满,但是她只能慢慢适应。

普罗旺斯和艾雅法拉两人,正在为下周的短期任务作地形预报。

同样是感染者的她们,因为各自的理由而停留在这个组织。前者的感染部位集中在尾椎延伸的尾部,让整条葡萄色的尾巴看上去大而膨软;后者的状况就不那幺乐观了。在莱塔尼亚的学术研究之余遭逢事故,染病至今连听力都被影响。

以上的资讯,至于包含「她们都能这幺过生活,也请你稍微坚持一下吧。」云云,则是伊芙利特从赫默那里问来的。

因为艾雅法拉的源石技艺也是和火焰有关,但是却漂亮得不像是一种 性的能量,这无意间引起了伊芙利特混杂着嫉妒的兴趣。

再加上她的个性平易近人,又有着让赫默不敢怠忽的学识,自然就变成了看得顺眼的人之一。

「啊,你是跟赫默医生一起来的孩子吧?因为一直在外面做研究,没办法跟你多说几句啊。」

走在艾雅法拉一旁的鲁珀苦笑着开口。她是个成就一方的人,可是那种让人依赖的眼神里又有矜持。伊芙莉特不擅长跟太过通情达理的大人说话,因为她的发言会在性格的对比之下更加莽撞,而且会有点失控,最后连她自己都过意不去。

「啊?想干嘛就干嘛啊,又没人 你一定要……」

比如这样。

「啊。」大约在话说出口的一秒之内,伊芙利特便发现了严重的问题。慌忙别过视线,又猛地抬头,焦躁地做出解释。

「唔呃,等一下,不是这样啊。我根本不在意你到底──」

或者这样。

急促间打算从实回答,却因为文句的不修边幅而招致更加尴尬的局面。

明明离 间还不到十分钟,伊芙利特却觉得这段时间,更适合形容日间课里的个人报告。

不得不答,但总是越弄越糟。

「……也、也不是这样子。」女孩不自主搔着头髮,把辛苦梳好的髮流又弄乱了。

「你没放在心上就好啦。」

似乎是知道对方的本意,普罗旺斯只是摆了摆手,脸上挂着安慰般的笑容。名叫普罗旺斯的鲁珀心胸宽大,也可以说是件常态发生的事。儘管那属于天灾信使的工作範畴外,她偶尔也会在闲暇之余进入人事部,利用业余眼光来筛选可能的员工。

如果赫默将要和这两人起争执的话,伊芙利特可能还没办法立刻选边,全力替赫默帮腔。

没错,争执。好不容易找到了值得停留的归属,可是赫默却不喜欢从伊芙利特的口中听到塞雷娅的名字。虽然她不记得赫默在这几年里有再见过塞雷娅,但在有限的记忆里,她也找不到足以让两人关係破裂的事情。

最近一次是加入罗德岛前,在收拾出租公寓的个人物品时,她看见实验室的制式防护服而随口说的,像是「我记得塞雷娅以前说过,这件的活动很差啊」之类的话。

当时赫默脸上的複杂神情,伊芙利特根本忘不了。想到这里,她几乎要 惯地咬起嘴唇了,可是事情又还走没到 正的死路,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她在离开研究所之后明白了一件事,而这个道理现在还持续发展着。

不是什幺事情都能用火烧光的。有些东西,她想用自己的火保护下来。

「唔,我、我知道了。有机会再见。」

「嗯,你今天的训练要加油啊。」

惯例地献上祝福,然而受祝的那一位却为了缓解尴尬,点着头跑走了。

「嗯。伊芙利特 就这样走了呢。」艾雅法拉看着短髮的沃尔珀。

「是啊。」普罗旺斯耸肩,「不过,我大概知道她想表达什幺呢,这样就够了。」

「咦……你已经知道了吗?」

「大概啦,大概。」鲁珀女性的那对尖耳盖着体毛,在头骨的两侧翘着。

「不过,我觉得这比断层的移动半径要难算多了。」

沿着长长的走廊,萨卡兹女孩奔跑着。一路上没再遇到 的人。

像是晨间运动般疾走,现在的伊芙利特正被自订的使命驱使着。好比正常的作息和功课,也只是她必须回应的期待罢了。



【后记】
一如既往,向看到这里的各位致上谢意
而在闲聊开始之前,可能要先打个预防针
同时也是个悲报

这部的更新可能要到十月,或者更久以后了,至少我保证寒假能完结......应该啦
因为学生身分的关係,没有办法维持着周更热度,导致二创作品的热度跑偏之类的问题,应该会用月更的方式来补足。
在这方面,还请各位包含了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这部带着个人主观意识的小说,最后可能会以很平淡的方式结束
像是这次被我自己射上天的卫星,红翼跟波索姆可能在往后......
呃,如果没被我始乱终弃的话,应该会作为烟雾弹之类的偶尔提一下,不会反客为主的
因为我怕到时候被打脸啊。私设的剧情越多,到时候看着公布的内容和自己写的越走越远,我会尴尬死的
方舟才一周年,挖的坑却没填多少,而且越来越多
为了避免后续活动剧情对莱茵侧的角色翻案,个人只能在过过乾瘾的同时,用糟糕的手段绕开关键的剧情伏笔了

以上,感谢有耐心的各位





EC_TGORC18: 09-11 18:00

写的 的很好,超期待后续......但普罗旺斯是鲁珀族啊啊啊XD

ArtLinger: 09-11 18:03 编辑

[Eva960926:ECECECECEC] 完啦~我现在补救,感谢提醒

未签收的寂寞: 02-28 17:00

很棒的故事,我看得很开心

A131003050 (ArtLinger) #3 2020-09-17 12:57:57







事实上,伊芙利特对于时间的直觉一向很準。

在她于清晨醒来,并遇见了两名现任干员过后的三个小时,也就是必须参加的法术训练开始不久。和地面上的核心基地不同,步调稍嫌轻鬆的航空舰艇才正式从睡眠中醒来。

课程、训练和职业工作构成了这个组织的日常,也是某些员工的全部。而责任不同于这些事项的某个单位,今天也因为即将到来的访客而来回奔走着。

包含博士,加上五名常驻干员的人事小组整理好衣着,奉行必须展现的对等礼节,为了不久即至的任务而下降到地面基地。

虽然定义为法术训练,实际上伊芙利特 正能碰到施术器具的时间,也只有两堂各一小时的课程,其中的十五分钟左右。填补剩余时间的,则是关于法术演变的考究和术式的运算课程──

「噗呜……!」

想到这里,才滑进食道的麵包糊差点就吞不下去。连不想噎死的念头都来不及冒出,少女猛地抓起一旁的果汁灌下。

接着碰的一声,萨卡兹女孩喝乾了印着标誌的钢杯,不顾力道,豪迈地放在桌上。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坐在伊芙利特一旁的黎博利女性,白面鸮因为少女的呜咽而震颤。像是和缩起的双颊呼应一般,挺在头顶的耳朵撑起了毛髮。

作为赫默的代理,伊芙利特的第二名监护人,白面鸮今日也为了忙不开身的赫默,担起了照顾伊芙利特的职责。

事实上她本来就对这件事十分在行。

「提案:伊芙利特应该遵守提醒,依照赫默医生要求的方式进食。」

「唔、哈呃……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敲打着自己的胸膛。少女额头冒汗,向她挥了挥手。

罗德岛提供给员工的餐饮并不马虎,口感鬆软的酵母製品,当季蔬果与合作厂商提供的肉类,奠定了构成食堂的所有要素。再者,船舰偶尔有停 在异国都市的机会,那时也不乏有自告奋勇,在购入食材的清单中写入偏好食物的人。

撇开额外的福利不谈。光是能收穫新鲜的食材一事,不只是盛着菜品的人,就算是在厨房内料理的员工,想必也会为这点而感到澎湃吧。

看着身旁的女性仍然僵直身体,伊芙利特又放慢了挥手的速度,重点在她眼前摆了几下。穿着银白色袍子的女性舒缓下来,她木讷的这表情才恢复应有的红润。

与奥利维亚.赫默一同离开研究所的,白面鸮的矿石病是血液型的全身感染。

包含黎博利物种的 性,还有受到侵蚀细胞影响了脑神经所致,这名髮肤雪白的女性时常表现出一种机械式的对话语法。这种略微怪异的文法虽然不构成生活上的困扰,对她本人来说,却是难以克服,并全盘接受的一种障碍。

想当然耳,这种病症对于伊芙利特来说,多少增加了白面鸮与她的亲密感。觉得同病相怜,对白面鸮的感染有所自责的罪恶感,让个性迥异的两人发生了磨合。

因病而暴躁的萨卡兹少女,还有 其躁动的冷感女性,这种组合应该是足够吸引目光的。

不过,两人之间的反应,并没有引起已然吵杂的食堂里的任何人注意。

她们就和所有的干员一样,将在补充营养之后,开始今天的工作。

也就是今天。在同步于课堂考试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她所期待的事情。

严格来说,是那件事情的一小部分。

确定伊芙利特没有如过去那样逃课后,白面鸮整理完房间,穿戴好正式衣着,便逕行前往博士的办公室 。除了监护人的任务之外,她还有自己的工作。

好比在今天早上离舰,与人事部门的小组前去接应外地的面试者之类的事情。

为了避免让赫默与塞雷娅正面冲突,她独自一人接下了特别的职位。

「如果可以,请你或者医疗部的赫默同行吧。」在讨论任务的当下,作为罗德岛内部的意识领导,凯尔希医生是这幺建议的,而她如实以办。

就在随堂测验开始的前后,有两艘气垫小艇默默地离开罗德岛的地面基地,往扑满浪 的平原一端驶去。

说到这里,对于「地面基地不会移动」这点,恐怕还有必须澄清的部分。

作为组织的存在象徵,有着地下建筑结构的罗德岛地面基地无法随意地收起接地的建材,借助大量的推进和悬浮装置,像是 移动城邦一样做出近地航行的行为。

事实上,考虑到地面基地所在的峡谷平原地质,这座陆地航母确实不需要为天灾和 干涉而焦急着迁徙。

坐落在雷姆必拓的北部一角,其主干山脉的延伸。在两条山地稜线的夹挤之中,可谓纵谷地势上的罗德岛,其铁灰色的建筑在茫茫的 原中央无比显眼。能够以最大的自主性为前提,发展自己的企业文化一事,还要拜人烟稀少的地形优势所赐。

直线距离为250公里。和邻近的地面都市,最 近这片平原的中型街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这片平原不在雷姆必拓的 管辖内。取而代之的,罗德岛抢先在 企业下标前,便得到了地域的使用权。

平原的土质不差,但因为机具的价格与性能不等值,集结成村的卡特斯农民们并没有扩张耕地,在铺满绿浪的无主土地上耕作的打算。

就在这样自然的爽朗气息里,有两座船艇滑翔而过。以路径为中心,一次次将植物如波澜般掀起。

那是经过法术处理的侧壁式气垫船。包含驾驶座的四人座位,大体方形的船身被气垫托起。聚合物材质的气垫填满受法术催化过的低压气体,气垫两侧的刚性侧壁模拟出水下环境所需的张力。

以反重力的源石技艺为基底,减少了分子质量的船只得以在近地的半空中航行。仰赖发动机转换的空气动力来调整方向,受过製造者刻写法术的引擎将在气垫船发动的当下「点火」。启动预先设置的术式机制,被视为一体的载具能够以极为轻巧的重量浮起,并作为中程的交通工具使用。

既是工程部门的新宠,也是预定在下一季任务开始时量产的浮游载具,这两艘名称未定的实验艇如同鸟兽,笔直地疾驶于低空。

没有不安定的震动,更别说船身后方的大型发电机,打从启动以来就连运转的轰鸣声都没有。因为远离海洋环境而从未 过船只,罗德岛的技术人员能够接收,并改良市售船艇,可说是连首席工程师可露希尔都没有设想过的事情。

而现在,将陌生的载具发挥至绝佳状态,迎着驾驶座挡风板之外的气流,驾驭着这台时速120公里的平原快艇的人──嗯。有时候,这个男人会出现的场合,对大部分的新进干员而言是广泛过头了。

握在弧型方向盘上的双手戴着黑色的防尘套,和手套同样色调的外衣披在男人的实验袍外。面罩覆盖了脸,只露出眼缝的设计像极了老练骑士才有的防风装备,但男人的本意却不是如此。

从漫长的冷冻睡眠中醒来。失去记忆,遮挡起容颜。无论过去的他是何等高位的一方,在如今平淡的生活中,连姓名都不再重要的男人,只想为了眼前的组织而努力。

因为想不起名字。久而久之,以不知所云的学历充当姓名的男人,名为博士的指挥官成为了罗德岛的一部分。

和他同行的,被五点式安全带绑在座位的还有别人。

由两艘船艇组成的人事小队不可能组成阵行。后方的那艘船仅仅是跟着前面的领头飞行,而坐在背侧座位上的干员们,此时正略带清闲地抱紧武器,常态地戒备不可能出现的敌人。

有鉴于平原无人管辖,罗德岛便在建造基地之初设计了遍布平原的塔台。通过与无人机的监视系统同步,维安单位几乎掌握了这块区域的一切出入。

虽然在防御方面做得谨慎,现状却让这些努力显得有些不必要。

最具体的例证就是,这片纵谷已经有半年没遇过擅闯的外人了。

「你觉得怎幺样啊?白面鸮,」因为口乾而咂嘴,博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得意。「我想听听想法。」

男人握紧方向盘的手没有一丝动摇。他腾出右手去调阅仪表板边的萤幕,对照气垫艇的航行路线。

坐在副驾驶座上,充满紧张神情的黎博利女性戴着合适的护目镜,墨色的绑带像是眼罩一样圈住她的髮丝。

听见不得不答的提问,白面鸮只能在风压当中挤出字句。虽然表面上一如既往,但是她的心里正因为初次的搭乘而战慄不已。

「报告:观测到博士行使尚未记录过的技能,白面鸮将更新相关档案。」

「嗯……我说,我想知道你更直观的感觉啊。」

「假定博士提问的语气和词句是因应特定感情而有所调整,我会建议您直接向我寻求夸奖。」后背紧贴着座椅,白面鸮没能绑好的,及肩的几束银髮在乱风中飞甩着。

然后。「不过,对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白面鸮对博士的好感度,有所上升。」难能可贵地正常发言。她转动橙 的眼瞳,向男人点头致意。

「所以博士果然是在炫耀嘛!」戴着防尘耳罩,后座的沃尔珀少女扭过头,她对两人的交谈显然有些在意。风切声很大,安心院安洁莉娜不能保证她的声音有确实地传进男人耳中。

她是人事小组这次的编队干员之一,也是从龙蛇混杂的大城市叙拉古来的信使。仅仅高中年纪的少女。

惯于戴着防水手套运货的她没有改变自己的风格,披上运动外套和短裤的装扮青春洋溢。要是在正常的生活底下,虽然称不上交际花,但是她肯定会受到校园中的男女欢迎。

懂得经营自我,对时代潮流的改变保持开放,且乐于关注的她,如果没成为感染者,等着她的一定是更宽广的 吧。

但是她已经到了这里。在学生时代染病,悄悄地离开熟悉环境的沃尔珀少女,至今也仍然坚持着自己的选择。即便父母会接受, 也有着允许感染者存在的空间,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默默接受。

或者说,为了找出对未来的答案,她选择放弃原来安稳,并将随病情逐渐败坏的生活。她拿起法杖,辞去学业。她在叙拉古的夜里担起送货的工作,直到被罗德岛找上。

虽然她的来临比博士晚不过数个月,但是安洁莉娜却多少将这名指挥官视作导师。对于以感染者的身分生活,或者对未来的迷惘,男人的能力明明有限,做出的解答却往往能切中她的疑惑。大概是因为这点,沃尔珀少女对 注意才比起一般员工来得更多。

「是啊。为了能在通讯干扰的环境底下做点什幺,我可是特地跟黑学了开船的技巧呢。」

话虽如此,男人生疏的打档和转舵技巧,离 正职业的船夫相比还差得远了。

不只地形,连可能发生的意外也截然不同。在陆地上开船这种事,从结果论与开车无异。考虑到这点,儘管对博士驾驶技术的进步感到不可思议,担当 的阿米娅仍放不下心。

在与批准这次任务的凯尔希医生讨论过后,她选择让提供反重力术式的安洁莉娜跟着小组。她的源石技艺属性特殊,即便在这个组织里也找不到能替代她,以技术人员的身分跟船的人。

「你想想,要是在充满浓雾的海上进行任务……在通讯受到干扰,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要是让没有战斗力的指挥官来突围,这不是很帅吗?」

「喔喔,突破包围网……」蹲坐在安洁莉娜一旁的青年穿着厚重的米 大衣。

一头比身着的米色还要淡的近白色短髮被风吹得乱飘。他没有坐上椅子,而是用腰间的扣环和辅助绳繫在船边的空槽上。一米八左右的桿状发信器像是甩棍般收缩,只剩下小腿长的黑灰色短棒放在 腰际。

作为特殊行动小队里的通讯员,黎博利感染者极境搔抓着脸,若有所思地点头。

要是博士从那个汐斯塔的职业护卫手里学来的,是航空载具或者特种车辆之类的驾驶技巧,炫耀倒是没什幺问题。

可是对于这个承载数不过十人,又没有任何迎击武装的实验用交通工具来说,这幺大费周章地接下人事小组的驾驶担当,又在自认为帅气的场合之下博取关注的行为,总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这确实是个罕见,而且值得表扬的技能就是了。移植了水上交通工具的控制系统,实际上更接近车辆的气垫船,本来不打算投入这次的接送任务。

据说是迎着博士的要求,可露希尔才在任务的淡季里要求工程部的在职人员,以作战状态的规格完成检验的。从完成起的半个月以来,这两辆气垫艇都停放在地面基地的船坞,而这整件事一度 员们当作是博士公器私用了。

「我说博士啊,这艘船要是加上任务的装备,可能连六个人都坐不下耶。就算整船全是菁英干员,这种人数要扭转劣势应该──」

「让我过过乾瘾也好嘛。」负责驾驶的男人乾笑着点头,随意将控制速度的握把向上提了一段。

「但是连凯尔希也批准了这次的航行,就代表这种载具未来应该有派上场的机会才对。」

「说到凯尔希医生啊……」安洁莉娜的手指点着下巴。「啊!我想起来了!」

随着记忆浮现,她猛然拍掌。那纤维布料彼此撞击的声音厚实而轻盈,像是在拍打枕头。

「前几天,被通知有新任务的时候啊,凯尔希医生是这幺说的:虽然短期内不太可能发生,但要是哪天作战小队 的被包围,那幺请博士开着船去做特攻,来製造突破口吧。」安洁莉娜压低音调,设法模仿那位罗德岛实权领袖的沉稳嗓音。

和檯面上作为领导的阿米娅不同。打从组织成为企业之前的最初便待在罗德岛的医疗部首席,如今则以稳定局势的身分居于幕后。

除了关键的企业和城邦商谈之外,那穿着轻便背心裙的女性,时常就这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资料,度过无事的一天。安洁莉娜刚加入这间公司时,抑制感染的手术和初诊就是由凯尔希负责的,也因此交谈过几次。

「哇……毫不给面子呢。」没有对少女微妙的临摹有所感想,极境先是沉浸在安洁莉那模仿时说出的字句,失色的眼神却又在下一刻倏地亮起。

「等一下,安心院 。你说那个凯尔希医生会……」在极境的心中,似乎有什幺既有的认知出现裂痕了。「她是在开玩笑对吧?她耶。」黎博利青年不可置信地瞠目,「凯尔希医生会开玩笑?」

「所以很不可思议嘛!再说,医生比我们认识博士的时间还久,明明两个人之间一直都很冷漠的。」少女玩起手指。纺锤状尖端的法杖被她夹在腋下,高筒球鞋随兴地荡着。

她灿笑着,脸上满是活力。

「这不是代表医生还没有完全放弃博士不是吗?!」

「嗯嗯,是这样没错呢。我就在想,虽然她在讨论切尔诺伯格的营救会议时投了废票,但是啊,凯尔希医生肯定有──」

「喂,当事人之一就在这里喔。还有凯尔希是想放弃什幺啦。」

不顾从驾驶状态分心,博士无奈地叫道。虽然安洁莉娜所代言的对话不足以左右博士此时的心思,但却侵占了 心思,使 专注有些降低,心中也躁动和扼腕起来。

那位总是板着脸的领导者,竟然会趁着单独的会面时闲话──对期待着凯尔希表现情绪起伏的博士来说,错过了亲眼见证的机会,或许是比起死了心更令人挫败的结果。

「比起这个,你们还是想想手边要做的事情吧。」男人调整着右肩的安全带。从船身的速度提升过后,肩部的两条尼龙质肩带不知怎幺地摩擦起博士的头颈,隔着防水外套的硬物触感很不舒服。

「如果没有,就让我出个题问问:船的引擎出问题时,你们应该怎幺办?」博士嘀咕着。

「随时思考意外的发生和补救,应该是作战干员的功课才对喔。」他提示道。

「那、那就是让我出场了?」安洁莉娜怀疑着指向自己。那头自然捲起的长髮被束成马尾,紧紧收在内衬和外套的夹层里。

「毕竟装在船上的术式是从我平常用的那种修改的嘛!要──」

「嗯,完全错误。无论你要用控制重力的法术来救人或修船,时间都不够的。」

「呜。」话语梗在喉头,沃尔珀少女纤细的嗓音戛然而止。

「这就是为什幺我只请了极境一个近身作战人员来帮忙。」

男人的声音没有变化。但是那自在的悲观猜想却无比刻骨,彷彿要将原本热络的对话气氛冻结。

「要是两艘船都在高速行驶时翻了,就算有五个莫斯提马也忙不来的……」

那根本事不关己。男人此时的口吻,与观看着B级灾难片的哥伦比亚影院观众并无差别。

「啧,这个比喻不好。」博士自顾自咂嘴,「我记得莫斯提 锁杖能暂停个七秒吧,搞不好五个她还 的能救到人……」

听到掌舵的男人一派轻鬆地开口,和另外两名干员的讶异不同,白面鸮只是淡淡地撇着头说道。

「提案:针对将对话内容导回正题的做法,以激励和正向言词替代威胁会更好。」

「……我同意白面鸮 的话。」极境意义不明地举手赞成,也不管提问的驾驶本人能不能看到自己。

「唔……」安洁莉娜弯下腰,挫折地抱起双腿。「就算做不到最好,我也会在那个时候去全力帮忙啦。至于,嗯,博士你当然……」她支吾着。

「我一定会救的。」不论是因为风压,还是音量被笑声淹过,安洁莉娜轻声诉说的坚定,终究没传进博士的耳里。不过,她本人似乎不曾放弃自己的感情就是。

「啊哈哈哈哈……!你们不用紧张。」也许是对话的副作用超出预期,或者是没有想太多,博士一扫阴霾地笑着。彷彿将后座两人的反应看了个尽兴,却又不愿意完全视他人为玩物,博士概括着开口安慰道。

「我当然相信每一个现役干员,大家的才能我看在眼里。可是现在需要先严肃起来,需要让各位来做结论的对话还没进入正题呢。」

博士边说着,边向副驾驶座上的白面鸮指了指腿上的携带式平板。暂且不需要网路,经过轻量化的触控萤幕从黎博利女性的淡紫色肩包里出现。白面鸮以视线和博士确认过后,便从文件夹打开暂存的报告,等待一旁的驾驶做口头确认。

大约半晌,博士清了清嗓。

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博士在面罩之下的声调似乎有了变化。那是种难得的不安。

船身周围的景物不断从前方流逝,而在离开地面基地十五分钟后的现在,巍然于视线两侧的山脉逐渐变矮,像是龙的尾巴一样变细。

「那幺,在事情变得更严肃以前,让我先确认一件事。」博士看着前座中央的仪表板上方,那块加装的后照镜里映着车里的一切。安洁莉娜和极境的背影贴合在椅子的坐垫上。后者因为坐姿的差异,只露出半颗白色短髮的脑袋。

博士不打算猜测他们的想法,也不认为作为人事部的选择,对交流有所认知的他们会因为接下来的话题而动摇。

罗德岛不能,也不该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否定任何志愿者的加入。虽然赫默始终对塞雷娅的入职表示排斥,但是一切不会就这幺说了算。

语气听起来在强迫着自己镇定。可能是某种苦恼佔据了 思考,或者,他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情预先做了见解,因此惴惴不安吧。

「你们能保证自己接下来听到的事情,会在下了船以后全部忘记吗?」

男人撇过头,试探性地问道。面对这个问题,后座的黎博利和沃尔珀,没能第一时间回应。

就在博士开口的没多久,另一艘气垫艇的驾驶终于因为耐不住性子而聊了起来。

「看他们、好像很认 的样子。」披着黑色兜帽,装扮十足哥德风气息的少女,阿达克利斯族的特米米谨慎地握着方向盘。她的身材娇小,再加上突兀的巨大尾巴,使得她的驾驶座并没有椅背。厚重的巨尾从尾椎延伸,儘管穿上矫正器,臀腰部的压力仍旧让她发酸。

「嘉维尔不需要参加讨论吗?」特米米的声音一直都很怯懦。

「啊?」坐在她一旁,被称作嘉维尔的同族女性枕着后脑,享受着少有的兜风时刻。

「那倒不用,我只是负责初步检查的,报告这次不是我写。」她舔了舔嘴角。风沙黏在脸上,又稍纵即逝,但还是有些留了下来。

「话是这幺说啦……但我总是猜不透博士啊。」嘉维尔语带保留。看着在前方船只一角,因为表达而挥舞起手的无貌男人,她只是眨眨眼,望向一旁的特米米。

「明明说着要公正审视每个职员,这家伙却又把体检的任务交给赫默……行不行啊他。」

虽然被当成聊天的对象,特米米却不足以用这方面的知识来回应问题。她只想开船。虽然很享受跟嘉维尔,跟幼年恩人的共乘之旅,但是她只想开船。

要是多说什幺而导致她在嘉维尔心中的评价降低……无论如何,特米米不敢冒这个险。


【后记】
为了推进剧情,果断更新
感谢能看到这里,不离不弃的各位~
既然放任我这个屑作者在要鸽不鸽的边缘徘徊,我只能全力以赴来报答各位的关注了
下次更新估计在九月下旬。分成两小节的第三节严格来说是过场,要等赫糖的可能要到四章了,敬请期待


是说怪也是很怪,我记得我写这个的本意是想看莱茵组复婚然后灭茶苦茶的,怎幺越搞越长啊......
距离完结还有三节,如果有内容上,或者对可能OOC的部分有疑虑,也请在下方留言吧
您的关注和反应,会是我的动力的

我没有联络绘师的余韵,也不擅长用战斗场景吸引目光,我能做到的,只剩把角色提供的空白处理好而已
坦白说,对于这样写下来,得到的迴响却远低付出,我很挫折
在这种只能 爱来做的写作上,得不到符合正比的报酬,感觉是很酸的


至于这跟章节图的关係是什幺?没有,只是觉得纯文字对看得人来说太苦闷,加点东西提神
毕竟大家还是喜欢声光效果好的东西嘛

以上,再次感谢各位。




2020.09.17.15:31
啊我果然是个屑啊,连角色资料都没查清楚就乱用了,活该没人看吧



看较旧的 7 则留言

aaron_jts: 09-22 05:09

不过身为剧情控我还是看得很开心! 的

ArtLinger: 09-22 06:22

[robby945:aaron_jts] 谢谢你的提醒跟喜欢~为了避免眼花撩乱,我会再精简字句的,敬请期待

未签收的寂寞: 02-28 17:07

越看越爱,谢谢

A131003050 (ArtLinger) #4 2020-09-19 09:31:44



午间时分,在折腾脑袋的课程与随堂测验结束过后,伊芙利特一个人走在航空船舰的甲板上。

船内的室温在二十三度左右,是个即便在走廊上打翻待 管,也不至于造成汙染的凉爽数字。

没有穿上视为战袍的防火披肩,合身的连身裙贴在少女的身板,露出的双肩让她看起来很冷。但是,她的体温却没有丝毫降低。因为感染而升高的中枢温度能够在迎击的时候达到四十五度,就更不用说她的四肢了。

能够空手点起火苗,甚至催化火焰喷射器燃料的身体,特殊的高温体质使得负责定期诊疗的人员们必须製作量表,用规格外的数值来推测她的身体状况。她岂会因为这种温度就感到寒冷?

拿着半透明档案夹的她沉默不语,只是偶尔在无人经过的场合,偷偷地翻开,像是要确认分数没有改变似的。萨卡兹女孩瞥着考卷上象徵批改的红字,既无奈又懈怠地,搓揉着纸张边缘叹了口气。

七十分,她应该能做得更好。为什幺这些考试总是出一些没做过的题目?

不知道是因为自认複 得彻底,还是看见隔壁桌的同学分数略低于自己,伊芙利特其实没有对于在演 课,「巫术与刻印仪式的演变」单元的笔试成绩有太大的愧疚感。

她记得坐在右边的红衣鲁珀得到了六十一分,因而对身为萨卡兹的直觉感到自豪。被现代称为巫术的,古代萨卡兹人的法术仪式几乎灭绝,以石板或砂质地面为施术点,将带有特殊力量的文字排列、刻写,这就是可谓伊芙利特的先祖们,在旧时代施展法术的一种方法。

然而在现代,即便是没受过源石技艺训练的普通种族,也能透过特製的法杖和武器,发挥出类似法术的异能。

明明是这样,名为红的鲁珀却与法术沾不上边。她就是伊芙利特座位右边的同学。以同学互称,但是红的年龄明显要比伊芙莉特,还有课堂的 学生要大上一些。

「红觉得,上课变难了。」双手握着考卷,那女孩穿着羽毛绒帽沿的红衣,瞪着考卷的眼神像掠食者般狰狞。

精熟以手脚和刀具的近身格斗,散发出原始气息的红几乎成年,精神却停留在青春期的阶段。当然,要说她的思维发展偏门,以致于作为常识而存在的「平凡」,用来判定为 化与否的人格表现不及格,似乎也是一种合理的解释。

注定为厮杀而活的她,所在的战场往往是更加广阔,而且无比麻烦的乱局。她敏捷的脚程,挥舞如手爪般流利的刀具,就是为了成就斩首行动而生的才能。

由医疗部门的领袖,罗德岛创始成员之一的凯尔希收养,并加以培训成战斗人员的红,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有着如同野兽般的过激反应。向擅自接近的活物传递警戒,与泥土和风构成的大地无比亲近的她,学不来像源石技艺这种複杂的东西。

实际上伊芙利特也学不来。要说红是因为与之沾不上边而兴趣缺缺,那幺伊芙利特就是完全的相反。通过控制遗传基因而固定了源石技艺种类,天生就展现出自燃现象的她,意外地对于繁琐的法术演变史无动于衷。

「啧,难道你都没在做作业的吗?我可是连複 都没有喔。」话虽如此,伊芙利特仍然 不住摆高姿态。她当时盯着红的眼神,故作膨胀地说。

「红尽力了。红的专长,不在这里。」

「啊啊,对啦。我知道你打架挺行的嘛?不然下次……」

「红跟你,没有共识。我们的『感觉』,很不一样。」

伊芙利特记得半小时前,一旁的她是这幺说的。她的声音很慢,有种保留体力而故意为之的感觉。
「拉得太远,红赢不了。距离太近,你会死。」

「喔?这样啊?」

她记得自己又被 到了,但是手指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发起火来。

上个月投入的药物只有服用后的一个小时会麻痺局部的肌肉,但却能週期性地抑制她的自体燃烧。

「觉得自己很行嘛你。看好了,下次联合演 的时候,本大 绝对会让──」

当然,她因为性格差异和红起过几次争执,但是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有时候是因为旁人的制止。但是,最大的成因是她们两个之间,从来没有足够严重的冲突点可以发挥。

逻辑差异造成的鸿沟时常遏止了可能的摩擦。

她知道双手什幺时候会起火,那股热量的颜色是湛蓝还是嫣红,但是她不想花时间去理解这件事情。

这是她人生的一部分,而她觉得事情没必要搞得那幺複杂。

像是跟红这样的吵架,大约是第五次了。她也逐渐接受罗德岛这个地方的怪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像是过去的实验室人员那样恶质。

「凯尔希说过,红要克制。」一旦争执起来,红总是这幺回答。伊芙利特不明白她是把那 白袍的医生当成了什幺,但是她显然在遵守自己的原则。

话题经常就这幺结束了。红对伊芙利特的警戒心似乎随着这样的碰撞而减轻了,就像是暴露治疗一般。

至于在将来,红也能和赫默她们一样,坐在自己的同桌吃饭的事情,伊芙利特想也不敢想。关係变好是件好事,但倘若红依旧像野生的兽亲一般进食,用嘴撕扯着食物的话,那幺共桌还是晚点再说比较好。

想到这里,萨卡兹女孩才想到时间不早。既然接近午餐时间,这片甲板很快就会活络起来吧。

没有时间压力,以船舰为家的工程部和医疗部门就在不远的区域,属于这两个部门的员工通常很早吃午餐,以便霸佔餐厅的一角来讨论未完的研究,而不干扰 的职员。

赫默和白面鸮就是医疗部门的成员。在进入罗德岛后,两人分别担起了诊间医师和 员的工作。
看见赫默所在的诊间还亮着会诊灯号,萨卡兹女孩选择了不做打扰。

基于不想跟相对陌生的 人一起吃饭,她只能先绕回宿舍。对于请了公假而不在房间的白面鸮,伊芙利特没有任何头绪。她不记得白面鸮有做过巡房医生的工作,最近也没有需要外出的任务。

想着想着,伊芙利特的耳根突然热了起来。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决定做更进一步的确认。虽然有些过意不去,她还是用偷偷记下的密码打开了白面鸮的宿舍房门。

走进房间,如同无菌室般的整洁无暇没有吸引她的目光。伊芙莉特将注意力放在铁製书桌旁的衣柜,她逕直打开。

那本该挂在上层空间的右边衣架,做为正装而鲜少穿着的雪白短袍不在那里。

这幺说来,或许就是今天了。

塞雷娅今天会来。

伊芙利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带上门。被自己做出的结论所震撼的女孩,将腹内的饥饿感抛到脑后。忘记了必须保守的秘密,她向一度经过的医疗部门跑去。

包覆脚踝的凉鞋因为跨足时的踩踏而鬆弛,而她没有停下脚步。

宿舍区之外的甲板景色单调,两侧除了光溜溜的墙之外,连幅挂画都没有。

伊芙利特此时是犹豫的。她不能 之过急,否则事情只会更糟。

每次都是。

那幺这次也是吗?不,这次会不一样。

跑着,碎片般的记忆翻腾起来。

跑着,她燃起保护亲人的意志。

她必须找赫默谈谈,儘管伊芙利特自己就是一切混乱的根本。她从来只是被夹在利益跟责任之间的,某个实验的意外。

只是个意外。

焚烧了众多期望的她,如弃子般的生物根本不配有平凡的幸福。这个萨卡兹小毛头从始至终,只是个怀抱永远的缺陷,陷入黑暗之中的……一个还在成长的生命罢了。

是啊。她还在成长,还在「这里」。既然这样的她找到了生命的意义,那幺她也必然会追着引领出的可能性,拚死抓着不放吧。

为了和亲人一起度过更长的生活,她要让大家跟从前一样。

──往前还要拐弯。女孩向左跑去,等待她的是另一个弯,她记得从这里往右是人事部。这回,她再往左边跑去。一旁的自动门没关,几个卡特斯正在带着孩童摺纸,手臂上有着结晶的男孩穿着病服,照顾他们的职员身上有碘酒的味道。

距离更近了。伊芙利特不愿停下脚步,但是贫弱的体力却 得她双腿发疼,只能 在通道的钢板上大口喘气。

她是该学学那些近卫干员去锻鍊的。说到底,她为什幺要像个 一样狂奔?

为了向谁传达什幺吗?那肯定会搞砸的。一直以来,没有人对她的问题有过好脸色。那份厌恶有时候过于直接,甚至让她自己都怀疑起来,他们痛恨欲绝的究竟是问题,还是提问者本身?

腹部和腿肚抽痛着。强 药物带来的束缚感,奔走起来的伊芙利特所受的就是身体的反弹。她是使用过多的体力了。

明明甲板和房间里空调作响,她却感受到汗水从领口滑下,连内衬和脚趾都为此变得不适。

话虽如此,现在的她却冷静了下来。满头米白色鳞片的萨弗拉男人,还有紫黑长髮的菲林女孩从训练场离开,自她的身边经过,没有多看一眼。

既不是歧视,也没有疏远和厌恶的神采。走经她身边的男女只是讨论着下周的作战演 ,丝毫不把她当作注目的对象。

因为来到这里的人们都是一样的。寻找救赎,被指引未来的道路,或者,仅仅是为了一席栖身之地。

基于这点,在哥伦比亚的实验室里,被冠上炎魔一词的怪物,或许与维多利亚的勤奋学生没有太大的差异。

说到这里,那名维多利亚来的菲林女孩似乎停在伊芙利特的身后不远,从并行的男人背影中望向她。似乎想投以关切,玫兰莎一度打算开口,又被伴随她的萨弗拉男人制止了。男人的身材如同 同族一般粗旷,掩盖在干员 下的身躯却有种文明的得体。

男人用下巴指了指墙边的萨卡兹女孩,她已经从疲惫中振作起来了。勾起小腿拉伸,少女脸上的痛苦好像消褪了不只一点。

「不是所有的挫折都需要有人上前关心的。」略显粗老的,仅容彼此听见的声音提醒道。菲林女孩先是困惑地望着萨弗拉男人的红瞳,再往男人的眼神所指看去,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萨卡兹女孩用手掌撑着墙壁,挺起身活动肩颈,接着如同往常奔跑起来。她细长的尾巴隐没在墙壁的边缘过后,脚步声还持续了一阵子,渐行渐远。

「她大概也在跟谁战斗吧……?」

看着消失在转角的女孩身影,萨弗拉男人巡林者玩味地交叠双手。他是罗德岛现役干员中前几个年长的,保有敏捷和活力的非感染者。

「虽然对我来说,交给孩子的困难也应该适可而止就是。」

「巡林者 ,您又开始说故事了吗……?」

发觉男人逐渐沉浸在自己的脑海里,玫兰莎 不住撇头问道。

「也许吧,我是有点多嘴了。」男人耸肩,后脑的鳞刺随肩颈起伏着。

他看着菲林女孩。「我还能讲的故事多得是。但是 正的好故事,是以你们自己的人生去发展的。
这可不能让我去干涉啊。」
听着年事已高的男人开始抒发感想,菲林女孩玫兰莎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对衣装单薄的她来说,比起这些不着边际的对话,摄氏二十三度的室内低温或许是更加棘手的问题。




【后记】
发现战线必须拉长,紧急更新
这次的短篇算是第三节的幕间。下一次更新预估在周一吧
说是这幺说,这节对剧情来说不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吗......?

最后,感谢各位观看
伊凡尼古拉斯: 09-19 10:08

垫步,对于任何运动或是跳舞动作来说,是为了能表现出下一个动作的导引,所以在创作上也是必要的 能看出你很努力刻画出小火龙的心境,感受很深;已完食,谢谢招待!

青蛙子: 09-22 09:44

很喜欢这样的描写,而且低星角有出场戏份也很棒

未签收的寂寞: 02-28 17:34

小火龙很可爱

A131003050 (ArtLinger) #5 2020-09-22 08:44:56

【警告】本次字数爆炸,建议在安定的长时间下观看








同样是午间时分。

在罗德岛母舰的医疗部门一隅,和结束了会诊,提前 部门享受午餐的医生们不同,有一间诊疗室的提示灯号还没有熄灭。

在房间之外的,没有窗户的白色空间因为职员们的离开而关上了公用电源。

紧急通道的告示牌绿光散射,让候诊区的光线看上去像极了夜晚。特别是在四下无人,风扇仍飕飕运转的情况下,前来会诊的孩子总会因为暗处的脚步声而吓得发毛。

萨卡兹女孩在亮着使用灯号的诊疗室门外停下。和船舰里普遍的自动门不同,和医疗部门有关的通道,都是以聚合物材质的手动拉门做出隔间,并附带一定程度的隔音设备,增加病患和医师的自主性和隐私。

还亮着灯的那间诊疗室门扉半掩,拉门上头挂着的医师姓名,正是奥利维亚.赫默。那里头有着旋转圆凳时的摩擦声,还有年幼的孩子所发出的,不明所以的抽泣声。

从细而低沉的呜咽声来判断,病患的年纪大概小于伊芙利特。刚做过侵入性的治疗,男孩因此疼痛,害怕不已。可能是经历肌肉注射,或者对食道一类的器官进行内视摄影吧。

女孩仍透过声音猜想着画面。就在这时,通道的不远处传来步伐。

脚步声的主人穿着深色的工作服,印着塔状标示的鸭舌帽象徵着 地位。罗德岛工程部的员工,卡特斯病患的父亲。

伊芙利特转头。男人没预料到有 人,被黑暗中的身影吓的不清。随即他喘了口气,向她致歉。
实体键盘的敲击声规律地作响,单调的塑胶音符挤出诊间,迴荡在空蕩的暗色长廊里。

萨卡兹女孩的眼睛环视着所在的候诊区。重複排列的沙发椅,还有挂着雷姆必拓北部市区的週刊杂誌,漆成红色的报纸架上,都因为空调的冷风而沾染上寒意。

伊芙利特的耳朵微微抽动,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声音的来源和键盘声同样,是从那间诊疗室的门缝里传出的。在里面,奥利维亚.赫默一边 作一体成形的虚拟萤幕,一边与指尖发黑的、有着灰色毛髮的卡特斯小孩对照观察结果。

为了监控病程,常规的医院会採取定期的影像追蹤,像是腹部断层,或者胃食道探管,都对分析源石增生有明确的影响。

男孩的右手就是矿石病的原发部位。

那是在过去,他与家人们自天灾区域撤离时,被 的野生源石矿刺伤,造成的体外感染。作为治疗矿石病的代价,他身为工程师的父母毅然决然加入了这间公司,如今正在地面基地的机房里做着软体 的工作。

但这还不是引起赫默情绪的事情。

应该说,男孩肩膀上的结晶,让她想起伊芙利特。

能得到自己的诊间,还有现役医师执照的机会,是医疗部门的凯尔希提供的。

考虑到有朝一日,伊芙利特与白面鸮终将适应这个组织的生活,早在入职当下,人事部的职员便向赫默建议,她可以先填妥相关的证明,以备她在安顿下来后,能够利用自己过去的长处,在对外任务稀缺的季节里协助组织内的诊疗。

事实上,赫默本来就是个临床医师。在毕业于学校,并被莱茵生命的生物研究所挖角的当初,她就已经具备照顾慢 染者,还有基因工程的学位和执照。

只不过,刚步入 的她,还没有足够的意识去分辨热忱与 恶的根本。

和当时无过于理性相比,赫默总觉得来到罗德岛不过几个月,自己就已经变得多愁 感了。

现在想想,沉溺于自己梦想的那些日子恍如昨日,但是她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在无比 实的那些梦里,填满她脑海的是对技术的革新与渴望。

以及激起她奋发向上的,有些高大的防卫科主任。那比她年长几岁的瓦伊凡女性,从赫默入社时便常以前辈的身分出现,并表现十足的竞争力。

明明两人的职权毫不相干,她还是会有意无意地闯进赫默的实验室,用一种钻牛角尖的态度来指证自己的报告。

而那个女人通常是对的。

没想到我会错在这里吗?每当厚底短靴的哒哒脚步又在实验室旁的无菌空间停下,赫默就知道自己的随堂考又来了。

为什幺总是我呢?赫默常为此挫折不已,但却又感觉不到一丝愧疚。这样的感觉简直像是被击倒于擂台,又被对手拉起再战一样。

毕竟那个女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建设性的词彙。要说她是有意为之,那幺她还 是把自己的情感隐藏得完美过头了。

应该说,防卫科主任塞雷娅展现的并非以上欺下的针对,而是以纯粹的学者思维,来批判和审视她运算和理论上的漏洞。当然,要是被赫默抓住了自己的错误,她也会将赫默报复式的批评全盘吞下,接着準备出更加完全的论证加以回击。

或许身在其中的两人没有意识到,但是对周遭的同事们来说,将这个钻石般的黎博利加以砥砺的,正是同为钻石的瓦伊凡女人也不一定。

因为同样坚硬,散发无比相似的光彩,这两颗玉石不得不磨利彼此的价值,争出个高下才行。

这确实是一切的开始,称得上自己事业的起点。但是,在那之后呢?

我,奥利维亚.赫默的荣誉又在什幺地方消失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沉浸在『恶』里。连梦想的 恶也无法分别,仅仅是尝到了成功的甜头,就发疯似地渴求更多。」

你没有作恶,却成为了恶的一部分。她想道。在你名为梦的大义尽头,那里什幺也没有。你只是个糟糕的骗子,和研究所里的 人没有不同。你只是一个思想炽热的黎博利,但是世界和你的双翼却远远耐不住你空有理念的火热。

你烧死了愿望,放任自己的身体成为柴火的一部分。源石是薪柴,而那团火叫做伊芙利特。

你明明很开心的。

看见那个女人从实验场中出现,在 烫的熽火当中奋战,最后跨坐在那头萨卡兹小鬼的身上时──仅仅一瞬间,你期待过她会让一切结束。

……如果是这样,我当时为什幺在哭?

只是因为侥倖,所以喜极而泣吗?倘若自己只是这样的下三滥,那幺离开控制室,将伊芙利特从实验场抱起,送进哥伦比亚特务部队的急救中心的,又会是谁?

假设这只是逢场作戏的话,塞雷娅那样的人会看不出来吗?

不管她做了什幺,和那些仍然奔波的同仁相反,她终究是逃走了。

所有被她记下名字的职员们拼命为自己,还有那个昏死过去的萨卡兹女孩辩护,然而这样的簇拥,反倒成为了她指责别人脱队的例证……

这本来就是件坏事。话说回来,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或许到头来,她不能接受的只是塞雷娅的默不作声。

意识到一切都源于她的自以为是,赫默深切地感到无力。

自己从来没有去指责他人的资格。

迎合着造就混乱的全部,还想在事后辩驳清白的她,和享受着背德感作恶的 相比,更像是伪 的小人。

想到这里,赫默的手指悬在半空。名为屈辱的丝线吊住了她的指尖,令羞愧从脚底窜起。

「赫、赫默医生……?你是不是饿了?」

乖巧地併着双腿,穿上略显鬆垮的淡绿色病服,圆凳上的卡特斯男孩撇着头问。

转头望去,坐在办公桌边的黎博利女性才回过神来。男孩不可思议地没有被她的低潮感染,难以形容的狐疑透过童稚的脸庞,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我……我果然还是下午诊再来吧?现在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卡特斯男孩的鼻头还牵着涕沫,但却毫不在意地关心着。

「那个、早上的检查很对不起……下次吞管子的时候,我会再努力的!」

「呃?不,不是你的关係。」

赫默的身影有些摇晃。穿着包覆肩颈的衬衫,双袖为了那对能转换为羽翼的手臂而做得宽了一点。

在右肩臂膀处的布料有所镂空,并拼贴上了灰条纹的墨绿布匹。

虽然不只作风,连衣装都富有设计感,这样鲜活想法的女性却与实验室的单调环境无比契合。也可以说,因为她衣着的个性色彩,让白与灰色调的诊间不至于太过苦闷。

「是我自己的问题啦。最近换了新药,精神常常就这样跑偏了。」她找回最后想敲打的字句,在泛着蓝光的萤幕上写下就诊纪录的评语。

浅绿色的字母渐渐填满电子表格,最后被按下封存,消失在萤幕上。

她抽了几张面纸,递给男孩。他接过便抹在脸上。

「不过,你可以相信我,我没有在你 的时候跟着打瞌睡偷懒喔。」

「这样啊……我觉得像医生这样,能想睡就睡的样子 好啊。」擦拭着脸上的鼻涕,男孩天 地说。「如果我也跟赫默医生一样的话,就不用戴那个味道很苦的盖子了吧?」

不是这样的。看着男孩垂在肩膀的那对长耳,赫默踩开办公桌旁的 桶盖子,男孩投球似地扔纸进去。

「变成像我这样的人,不是一件好事情喔。一个不注意,有时候连吃饭跟洗澡都会睡着呢。」

听到赫默的话,男孩摸着嘴唇挠了挠头。

「唔……那我还是不要好了。但是但是,吞管子是为了要拍照对吧!如果这样可以知道病的状况,那我没关係, ──」

知道不该拿病情开玩笑,男孩只能一边克服自己对检查的抗拒,一边解释道。

不过,还没从 中清醒过来的气管倒是吞进了口水,害得他直咳嗽。

唔咳咳、呃嗯……像是清痰的混浊声音,从这般娇小的咽喉里发出。

「先不要太激动,麻药还没完全退啊。」

与男孩故作坚强的反应不同,赫默只是扶着 肩膀,将站起身的卡特斯按回到座位上。

就在这时。

「嗨,」短暂地敲了几下门板,一只手掌拉开了植物纤维做的轻巧拉门。

「您是工程部的雷斯先生对吧?」

「是、我是。」

从门缝中探出头的男人约莫中年,脸上的毛髮梳理的很整齐。平整的鬍渣和帽沿露出的规则浏海,都将 仪态展现得再好不过。

赫默点头示意,又放任圆凳上的男孩向门边的父亲闲话。男人走进房间时,赫默看见门的边角有条尾巴。

那条几何状鳞片的扭曲尾巴,可说是丑得让人无法忘记。当然,对赫默来说,这并不是 正批评的形容词。

「医生,抱歉啊。路米应该造成您不少的麻烦了。」

男人站在办公桌旁,一边倾着腰赔不是。

「……不会,小孩子对这种检查排斥是正常的。 病程很慢,再加上食道还没有发育好,所以侵入性的医疗器材,以后应该会更少用的。这几次是我自作主张了。」

「哪里,我才对您适应这里的速度感到佩服啊。」男人由衷地说。

「听说您才来母舰的医疗部门没有半年,可是看诊的孩子都很喜欢你。这很不可思议。」

「你过奖了。」即便是发自内心的,赫默仍然不适应过度的称讚。尤其是客套式的对话。她以前就挺讨厌参加聚会的。

「好吧……对了,说到这里,门外好像还有孩子要找您啊。」

「我看到了,」赫默浅笑着,这是她难得感到舒缓的时刻。她从抽屉拿了一张表,公式化地签了一些单字,便交给站在一旁的雷斯。

「路米的 还是早晚两次,药单的部分,麻烦你去四号甲板的药物中心拿了。」

「我知道,跟以前一样。」看着她正色,卡特斯男人再一次深深鞠躬,扶着 的肩膀离开了。

状况挺糟糕的。

赫默关上萤幕。她本想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等到午餐服药过后,再 药效坚持住下午的诊疗。但是睡意实在猛烈。

光是刚才,不过是集中精神去比对两次相片差异的简单工作,就让在断线边缘的脑袋 不住发胀。她平常可是将专注视为自己的强项的。

这次的新药还没有注册和上市,充其量只是医疗部门对于黎博利感染者所做的,针对「打消夜间睡眠的週期不规律」所调整的口服药。

这种不规律的嗜睡症状,在白面鸮身上也有十分明显的表现,而白面鸮也参加了这次药物试验的活动。

当然,她拿到的肯定是安慰剂。根据白面鸮自己写的日记所述,从开始服药的五天前起,她的睡眠品质几乎没有改 ,和她相比,赫默在晚上倒是睡得很安稳。

与之相对,不属于夜间睡眠时段的昏睡症状,则因为药物的调整而被放大了。

「……你进来吧,伊芙利特。」等到孩子的脚步声走远,赫默才撇着头,对门外的昏暗呼唤道。

「唔,我没碍到你吧?」

尾巴从门边消失。取而代之,穿着背心裙的萨卡兹女孩探出头,一如既往地坦率。

「不,没有。」

「那、呃……早上过得还好吧?」

伊芙利特 在门边,若无其事地歪着脑袋。

「嗯。」

在成为正式干员之后,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近来赫默的诊间了。她每次都想趁着无人的时候,多问一些以前在研究所时,关于这名黎博利和她周遭的人们的事,但总是徒劳。

这些回忆对赫默来说或许珍贵,却也随时间变得极为不愉快。儘管伊芙利特集中精神,回想着所有她记得名字的研究员们,也没有一个人名能够突破赫默的心防,让她对这个话题侃侃而谈。

那幺,白面鸮或许和赫默达成了某种共识。作为同个实验项目的成员,她们所经历的罪恶感应该是同样的,但是影响肯定大不相同。

面对伊芙莉特的质问,白面鸮往往以一种受到 的口吻,在「推测,」和「警告,赫默医生建议……」两种回答之间,尽可能给出足够有效的资讯。换句话说,她并不如赫默那样封闭自我。

诊间里只剩下两人若有似无的鼻息。不知经过了多久的「一会儿」,她们只是默不作声地待在原位。

伊芙莉特不知道该怎幺开口,也不知道赫默对塞雷娅的入职知道多少。

气氛一如既往,僵硬而且无所适从。无论如何开口,当事人的心情也不会有所影响的无力感,让她的背脊无比发痒。

她该说点什幺,要不然先前的自我论证就不存在。用自己的脑袋理解事情,并选择来到这里,她应该有必须传达的话才对。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事情只会照着伊芙利特设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而自己只能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缓冲,放任两人如最后见到时那样,以无言的瞪视取代沟通吗?

只是运气好才被救下,自己就能放弃所有的过去,毫不愧疚地展开全新的生活吗?这样的自己又跟逃跑有什幺区别呢。

证明自己与亲人的羁绊够深,所以让她们挡在自己面前,帮忙收拾残局吗?

这样的消极如果持续下去,谁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房门之外的通道,两名萨卡兹女孩纠缠不清的争执从很远的后面传来。她们是以预备干员的身分活动的姊妹。结束了午餐,现在正打扫着下午的诊间。

『到时候,带我去见塞雷娅。』一类的话,虽然就要将这句冲动的话脱口而出,但是那份果决却被某种不可抗的外力干扰了。

忽然之间,伊芙利特的胃怪声隆隆。

「你还没吃过午餐吗?」赫默撑着快要垮下的眼皮,惺忪地问道。

「……没有。」

她盯着她,随即又别开视线。赫默的瞳孔要比伊芙利特的橙红还要深沉,接近于落日余晖的暗红色双目,现在摇摇欲坠。

「是吗……对不起,中午你跟白面鸮一起吃就好了。我现在,要先睡一下子……」退开 轮式办公椅,她摸索着往房间后方的病床走去。

诊间的规格不大,除了紧邻着拉门的办公桌,还有数台挂着检查工具的手推车外,就剩下两张病床了。并排放着的其中一张床的被子还是乱的,小孩身形的痕迹勾勒出双脚的位置。

「啊啊?!偏偏是现在吗?」被这幺带离了话题,只想着功亏一篑的伊芙利特叫到。

「嗯,只是不吃午餐而已。不会耽误到下午的工作的──」

咚噹。铁桌,还有鞋子的敲击声。

估计是踢到了桌子两侧的长条形支点了。她呜咽着,重心不稳的黎博利女性身体一倾,準备往地板的方向跌坐而去。

在赫默头顶的羽毛失重,下摆的那一秒,萨卡兹女孩迈着大步跑去,抱住她的腰背。

事实上赫默作为黎博利女性来说,身高是属于偏娇小的那一群。和体格坚实的萨卡兹人相比,似乎永远矮上那幺一截。对伊芙利特来说也不例外。

身高矮了半根拇指的赫默被少女抱着,不熟悉肢体接触的伊芙利特看上去有些笨拙。

一来是赫默身上的衬衫质感光滑过份,二来是,即便关係如此紧密,这也是伊芙利特第一次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主动去搀扶嗜睡发作的赫默。

「唔……」

连说话的慾望都放弃了,黎博利女性的腰际微微颤抖。她的平底鞋和女孩的凉鞋贴在一起,正好吸引了目光。在左腿的踝关节上部,有弧度的环状仪器铐住了她。

在那下方,被踝袜遮挡起的位置有着结晶。

罗德岛量产的监测器能够以贴片保护,并监视矿石病的原发部位。但是伊芙利特却没办法抑制潜伏的惭愧。那块腿上的结晶被了包覆起来,在她脑中却不断增生。

画面从旁人眼里看来,或许是十分可笑的。 着纤细的手臂环抱着不放,伊芙利特 着膝盖因为施力不均而传来的酸涩。

她没办法拉下脸呼救,也不觉得有人能回应她。这个瞬间,在前线收队时看到的,引导伤员走动的姿势浮现眼前。

她现学现 。

「你在……我自己、来就好了。」力不从心的女性还想踏出步伐,却被女孩突然涌上的力量抱着不动。

「啧,我做得到啦。」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熟悉却情感複杂的对话。

「所以你少讲点话啊──我、我来就好。」

少女绕进她的侧腹。保护着头角,在不刺伤女性的同时钻进臂弯。将整条手臂托在自己的颈部,用肩膀和自己的手臂托起身体。

她不是身体结实的那种人,现在却不得不撑起背,把有着实体的责任扛起。

她挪着脚步,每次抬腿都是艰辛。 在自己脸颊边的女性快要阖上眼睛,但是嘴中还在嗫嚅着什幺。她不常喷什幺化妆水,自及肩的短髮和衣袖之间传来的,也许是她本身的体香也不一定。

「是吗……?」无意识地,赫默的脚步随着伊芙利特向前跨去。

太近了。那张看过无数次的脸,如今处在前所未有的近距离。即便不存在任何慾望,萨卡兹女孩仍然紧张地嚥了口水。

啊啊这个节骨眼我 什幺啊,明明不是恋人也不是第一次见过!

「不过,我觉得好奇怪啊……」

「啊?」

还差几步。伊芙利特调整呼吸,尽可能轻巧地踢开搬抬路径上的小凳子,但那没有 轮的座椅还是倒了下去,坐垫下方的铁环撞在地上。

「你来这里做什幺呀?」赫默的膝盖碰在床边,铁架的冰冷 着她的口条。「你的课,正好接着午餐时间──对了,白面鸮,不在吗?」

伊芙利特的思考停下了。她用右腿顶着赫默的臀部,让她能够坐进床,再放下她的上半身。女性的背陷进叠起的两个枕头,女孩扯开难解的鞋带,放在病床轮轴一角。

「呃,」会问这个问题,代表赫默对白面鸮接下任务的事情没有概念。

这幺想着,伊芙利特稳住语气。「不在,她出去了。」

「帮谁 东西去了吗──不对。」

话锋一转。伊芙利特不敢去想,赫默知道塞雷娅入职测验的可能性。

虽然有些事情,在更早之前就确立了。

这有些违和。儘管躺卧在床的黎博利女性推敲着字句,她的身体却先一步準备关机。

和话语相比,赫默的肩膀看上去放鬆不少。她摘下眼镜,伊芙利特接过它,放在床头柜上。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嗯,你还是先离开吧。要是一个人适应不来,还有麦哲伦或霜叶她们……」

怎幺是说这个。

「不是这样啊!赫默!」

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半哄半骗, 同鸭讲的回答终于让女孩的 耐到了极限。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用最后的感情控制住字句,以一种急切的口吻坦白道。

她握住那只手。曾经,有几度萌发出羽毛的黎博利手掌很小,也很细緻。

伊芙利特没有自觉,但她却越握越紧。

「我、我没有想过会有这种生活。不用隔着玻璃,没有讨人厌的白衣家伙,还有──!」

要是没有你们,这条命早就丢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赫默迈入梦境的此刻,说这些还有什幺意义。

应该是做了无谓的行为才对,但是她却不打算停下。

脑中浮现,想传达的尽是琐事。

「还有,我不想再躲在别人后面了。博士跟阿米娅他们也看在眼里!我是很强的,给我机会表现就好!」

因为思考效率的下降,床上的赫默没有把这些话确实听进耳里。她只是恍如隔世般,带着近似微醺的语调轻轻开口。

「……厌倦了逃避的话,你随时可以站出来的。」

「我才、我不需要这种鼓励啊……!」伊芙利特弯着头,试图从赫默几乎阖上的眼皮中捕捉视线。

「而且怎幺说,我应该也有去战斗的资格才对!赫默你已经很累了不是吗!」

与伊芙利特盛燃的高涨情绪不同,赫默的表情依旧如往常那样平稳。她的平稳包含着无数心底的波涛,就连现在也是。

她绝对听进耳里了,但是表现出的神色却让伊芙利特像是挥拳打在枕头上一样,柔和得使不上力。

「不过,在那之后呢?」赫默吐着气。

她盯着她。伊芙利特指望的是认可,或者一句宣示保护的老套。但除了她自己喉头的响声,一个称不上吞嚥的咕噜,还有赫默含在舌尖的叹息外,什幺声音也没有。

「你是个 良的人。除了我和白面,还有在这里认识你的人都知道。正因为这样,你才不能被暴力吞噬。」

「不会。我才不会啊!」她辩解着,「不管是找你们麻烦的,还是那个长角的丑气球,都赢不了我!我知道谁是坏人啊!」

看到伊芙利特越发激动,赫默把她的右手叠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似乎在说「快到不能回应你的时候了」一般,打断了她的话。

「……气球啊。」黎博利的耳朵摇摆着。「好久没听见你提到它了。」

伊芙利特一愣。「──啊。」

是这样没错。女孩犹豫地沉下脸色。她当然知道赫默所指的事物,也远比她还要清楚得多。

自从来到这艘船舰,在良好的生活环境里吃住过后,伊芙利特见到「那东西」的次数就变得很少了。

那是被她蔑称为「长角的热气球」,常态地出现在连续梦境中,宛若她自燃现象化身一般的巨物。

在过去,还待在研究所的那些日子里,赫默常听到接触伊芙莉特的研究员提过这件事。向面露不 的白衣学者们发着怨气,尚且年幼的萨卡兹女孩时常以这个虚构怪物的存在,龇牙威胁道,「你们敢再嚣张下去,我跟气球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云云。

原本,赫默和 核心成员只当这是药物带来的幻觉──直到第二十次血液活化实验的最后,那头怪物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这个假设就被推翻了。

彙整了过去的资料,赫默可以确认的是:销融钢铁,以雷电和熔岩为身躯,在实验场中巍然而立的巨人,或许不只是法术的体现。

如果那是伊芙利特精神层面的侵略性,还有裁切过的法术基因结合的产物,这个东西便与她密不可分。

基于现状来看,「长角的气球」在伊芙利特的意识区域里活跃与否,似乎和她使用源石技艺的多寡有关。

但是赫默没办法实际去了解。对于自己必须实现的保护,还有远离战场的叮咛,伊芙利特几乎不能接受。

然而,若驱使着源石技艺,那头怪物便会继续煽动她的人格行使 ,让有关的人们都不好过。

「我答应过别人,不会让那东西再控制你──所以,你不能去那里。」

「那是……你看嘛!那家伙不就被我压下来了吗?」正要开口反驳的伊芙利特,突然为理解赫默的意思而梗住。对于萨卡兹女孩来说,这头怪物不只是自己的力量,也是有天必须要战胜的对手。

但是,在那之后呢?这就是赫默先前开口的本意。

就算克服了自我,迎向外在的困难,她也终将继承那怪物的一切。得到全面的强大,还有挺身而出的勇气之后,女孩不也会变得更近怪物一步?到那时候,她还记得自己为什幺茁壮吗?

赫默和 人,正是为了免于这种结果,才一个个张开双臂挡着困难。

在张扬着心灵的强大,渴望保护家人的慾望路上,这是必须跨越的障碍,也是祝福。从结果论,这还不是她能承受的。

这些逞强只是她的自我满足,在打肿脸充胖子罢了。是天 ,而且蠢过头的炫耀。

但是,对于走到这一步的伊芙利特来说,认为自己一定能变得更强,直到回应那些一路保护着她的人为止的想法,正是和这个气焰嚣张的萨卡兹女孩无比相配的自信。

沉默着嚥下羞愧,她低声问道。

「我还是一样笨,对吧?」

赫默没有回答。

「你一定很想笑吧?为什幺我这个说大话的差劲家伙,总是想离开你的保护。却没有想过能在你背后,或者至少站在一起……如果!如果我能像塞雷──」

完了。她摀着嘴。

绝讚的自爆。因为近乎于零的人脉,关于「强大的人」的选项只有塞雷娅的伊芙利特,以毫无自觉的口吻做出了糟糕的提示。

不知道是否把话当 了,赫默只是平静地回答道。

「嗯,她也是必须考虑的问题啊。」

伊芙利特讶然无言。带着敌视的回答,让伊芙利特心里的疙瘩一下子变得巨大无比。就在萨卡兹女孩几乎要认为,闭口不谈塞雷娅的赫默,自始至终没有改变想法的时候,赫默突然清了一声喉咙,眼皮微张。

「确实,你要是把她当作想成为的人,我会很困扰的。」

也许她彻底在做梦吧。赫默一改平日的闷塞情感,以一种非常熟悉,却又无奈的口吻说。

「打个比方,她是一面複合材质的盾,你就是火。来,尝试找出这两种东西的共通点。」

面对赫默没头没脑的发言,伊芙利特疑惑着抓起脑袋。

「这怎幺想得到嘛……」

「想不到吧?即便以它们的组成来看,这两件事还是没有共通点。但是它们都存在,而且能彼此辅助──越是相异的两个存在,却越要克服阻碍,磨合成世界上不曾出现的崭新之物。这才是我秉持的原则,也是科学本身。」

伊芙利特完全被赫默的字句所折服。

这个拼命想证明自己,往憧憬的方向转变的萨卡兹少女,她心中的那些苦恼和烦闷完全是不值一提的琐事。

儘管羞愧,她却不得不思考强大的本质和意义。

「总之,我终究变不成她,不如蹲着自己的位置比较好。你是这个意思吧?」

细瘦的女孩说到这里,噘起了嘴唇。

「不管怎幺跟你说,你也会认为我在泼冷水。就算这样,你还是会坚持着自己,为了和心目中的塞雷娅一样而努力。但是啊,就算把别人当作榜样,你最后也只会是你。」

「……你哪里在夸我特别,这不是在笑我不像样嘛。」

「你还没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这是事实。」赫默坦率地说。

「所以,我会挡在你面前,直到你选择自己的道路为止。」

伊芙利特听着脸颊发烫,只好别过头去,不敢正视赫默发自内心的表白。

为什幺保护别人不算是一种道路啊,我这不是选了吗?

不过,能这样没有冲突的聊几句话,感觉还是很棒的。

感慨着自己的愤怒全部白费,却又有种甜甜的苦涩,伊芙利特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火焰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赫默又想起什幺。

「……你不用像她,她对现在的你来说也不合适。」

这什幺意思。

「咦?」

恐怕赫默一直没把面前的女孩当作是伊芙利特吧。就算是,她也一定因为嗜睡的症状而恍惚了。基于这点,伊芙利特并没有说溜嘴任何秘密。

「……有班,下午的班,我交给亚叶 代理了。你直到五点之前都要待在宿舍区,不准出来。」

「赫、赫默,你在说什幺啊?」

实际上,事情比想像的简单。

「下午,那个家伙要做入职检查,我会过去帮忙。」

「啊?」伊芙利特的身体抽筋似地往后 。

「等等,你等一下。」女孩压着鼻樑,但头顶却阵痛不已。「赫默你……已经知道了?」

「──你是说塞雷娅的事情吗?我清楚得很。」赫默低声说道,儘管她已经 的睏了。

「唔……我,我不会让她,见你。绝……」

绝对。

大约五秒过后,奥利维亚.赫默终于睡着了。她的双手儘管随身体入眠,却紧紧地扣着女孩不放。

伊芙利特在哭。低着头,很丑的那种。

僵着表情,想维持住已经湿润的眼鼻容貌,但那副纠结的样子却适得其反。让她看上去更加悲痛。

什幺也没有发生,也没有改变。赫默依旧没有放弃去阻挡塞雷娅,深怕她再一次如实验失控的那天一样,将伊芙利特狠狠地摔打在地。

即使那是不得已的,儘管这让她们的身心都布满疮孔,赫默还是原谅不了她。

话已至此,伊芙利特却得到云开月明的畅 。不只是解开疑惑,更多的是知道赫默对塞雷娅的感情,不只是满溢的怨愤,而是无法谅解。

这样一来,自己的挣扎就没有白费。

一切还来得及,还可以改变。她能和红衣鲁珀彼此磨合,赫默也不可能永远拒绝塞雷娅。

想到这里,她一股脑地摊开被子,铺在赫默身上。随意抓了几张面纸,她擦乾脸跑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能做什幺。但是在那之前,她必须填饱肚子才行。

可能顺便会找找谁还没吃吧,她认识的人可没有几个,选起来不难的。





【后记】

辛苦各位看到这里~~和以前相比,这次才是单篇中, 正的字数爆炸啦XD
下次开始的第四节,就是往正篇冲突迈进的序章了,希望各位能继续支持
作为铺陈的段落已经结束,接下来的节奏会稍微加速,让故事不至于拖沓的
现在,棋子已经就位,可以开始排演──

等一下,好像还忘了谁......

等等,塞雷娅的视角怎幺办?


看较旧的 4 则留言

Woty: 09-22 15:21

希望她们能够和解(祈祷)

伊凡尼古拉斯: 09-22 21:21 编辑

已享用,我个人反倒觉得赛雷娅可以不用铺陈过多心境或内心戏,她是一个表里如一的钻石,她的行为已足以代表这个人了 仅提供参考,不一定要採纳我的意见。

未签收的寂寞: 02-28 18:01

好棒的故事,好可爱的小火龙

A131003050 (ArtLinger) #6 2020-09-24 13:01:51








既然事已至此,那幺,来说说一位女士的故事吧。

那是在早于就业的十年前。在小康的物质生活中,可谓鲜活的青春里长大的她的故事。

称不上富裕,但是收入稳定的父母良好地提供她的生活需求,而少女也不负所望地施展才能。

遗传学,微生物学,法术和防身用的柔术对她来说,虽不是顶尖,却已拥有远高于同龄人的技巧和心得了。

原先,少女是很直率的。像是头熟悉自己的,充满力量与觉察力的肉食兽亲一般,跬步着不断延长的千里。

和所有在这个 世代中成长的,与矿石病一词绝缘的男女一样,她体验着日益革新的学术,经历成长带来的生理变化──最终,迈向那遥不可及的,将矿石病根绝的梦想。

她喜欢踏实的感觉。所谓的学究与锻鍊,这两种突兀的领域对她来说并无差异。

着一次次的步履,在磨练的道路上前行,看着自身的积累渐增的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

大多数时候,她的生活就像是机械一般有序,但绝不是无聊。她必须在研究之余锻鍊,那是她放鬆和坚固体格的方法。

然而,正因为填满了生活中的空白,少女反而没有机会思考感情。

这不代表她是个书虫,或者冷血的机器。造成她对社交冷感的原因,可能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幺简单而已。

研 ,进步,并在学业有成后投身 。在这片天灾横行的大地上,在现实与理想的熔炉中贡献己力。

这样的想法,是普遍根植在人生尚浅的青少年脑海里的。

向不公的命运抗争,或者对将来抱有期待的他们,在如今活着的,以世界为名的画布上挥洒出未来的模样。

「如果连一无所有的人都拼命想活下去,那幺被赋予更多的我,不得不变得更好,而且更强。」

这样责任感强烈的理想,究竟是从何而来呢?她似乎早于大多数人经历蜕变,来自现实的苦涩感让少女的童年提早结束了。

或者,唤作童年的梦还在持续着,只是她的梦比起大多数人,还要难以背负得多。

步入 的她, 着实力赢得了所有前辈的瞩目。她成为了生物研究者中最为闪耀,充满前瞻的崭新一群。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名为莱茵生命的学术团体找上了她。在这间公司还没大放异彩,以哥伦比亚新星的身份声名远扬的几年前,她就得到了这张看似宝贵的入场券。

儘管在源石研究和生物领域成果耀眼,莱茵生命展示于普世眼前的科技结晶,却不是吸引她加入的关键。

说来有些悲哀。将一切引导至此,玷汙她理想的契机,仅仅是那「未来的可能性」罢了。

对尚未到来的明天抱有期许,奋力用自己的能力所及让世界更好。驱使她捨弃道德去研究的,或许只是实现理想的渴望也不一定──

无论如何,这场梦已经结束了。

不论是期望,或者可能性,终归是人在辽阔世界的入口看见的,连慰藉也称不上的虚无之梦。以这些为粮,无用的斗争和仇恨由此催生。

她与充满热忱的黎博利后辈共赴全力,投注全部心血的实验失败了。调整过基因,带着卓越的源石适性诞生的生物在痛苦中濒临崩溃,她的憎恨化为实体,誓将实验现场的恶德众人焚烧殆尽。

于此,大义之梦已碎。而恶魇犹存,向现实袭来。

就像现在,却更胜此刻。妄作奇蹟的瞬间持续扩张着,像是无边野火蔓延。

斥责与讪笑不绝于耳。




【后记】
发觉放任单篇文章长下去也不是办法。切下一部分,以前导文的定位短暂更新
下次更新会在周六日吧,估计又是需要长时间阅读的模式了

至于人设的部分,虽然没有实质上的合作,但是很感谢推特爱好者们的角色设计了
富含机能感的衣着很对我胃口

虽然自己身为创作者,却没办法和读者建立亲切的关係,一直是我的弱点
我也不太会吹捧自己,或者炫耀文章有什幺出彩的地方
但是该介绍的还是不能少
再加上这篇根本在水自数,我觉得诚意不足
那幺,多少提一提这章的主人物塞 吧

坦白说,之后关于塞雷娅的诠释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也是我算得上个人风格的某种理念吧
我觉得既然是二次创作,就非得带给观众一些没有看过,或者在角色的既定印象之外的演出才行
对我来说,没有完美的角色。再怎幺刚毅或直性子,那只会是角色在故事中呈现的一种面向而已
就像两次夏活里的杜宾跟临光吧。同样是罗德岛铁面担当,也是威慑力十足的两个中坚成员。
一个暗地里是乐队歌迷,另一个泳装的手舞足蹈整个 一 掉
那幺,这算是OOC(脱离角色设定)的一种吗?我想还有段距离
就像方舟的故事结构一样,角色的性格和设定有着太多的空白,也提供了比我更好的二次创作者们肥沃的土壤
我只能说,被笑称钻石直女的塞雷娅,对我来说还有能够发挥的空间
也许是野人献曝,不过,敬请期待



看较旧的 1 则留言

ArtLinger: 09-24 13:53

[Woty:Woty] 感谢你喜欢~我只求不让人失望而已

伊凡尼古拉斯: 09-24 21:15

你的用心琢磨会让笔下的角色自己走出故事,你会发现这些角色们渴望被写出来的故事,然后挤尽绵薄之力出来的可能会不满意,但角色会很开心的故事;加油~

未签收的寂寞: 02-28 18:07

塞 要来了,好期待

Woty (Woty) #7 2020-09-24 13:50:49

此文章已由原作者(Woty)删除

A131003050 (ArtLinger) #8 2020-09-26 10:13:43

【警告】本节字数爆炸,建议在安定的长时间下观看




碎片。

残留下来的东西不多,以至于塞雷娅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描述实验场经过爆风肆虐过后,那些还能当作研究员的四散肉块。

被高温吞噬的除了实验班,还有数位亲临现场的高层,以及研究所的 。

球状的空间被 得异常彻底。和活物的凄惨相比,在瞬间的高温中昇华成烟,或者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的钢铁,连既有的形体也一点不剩了。

当然,这不是天灾,也绝非军方的兵器试爆。因为在这地下数十米的基地中,不该发生无法控制的灾害。肆虐实验场的祸乱,只可能是封闭环境中的某人,或者不可控制的源石技艺造成的。

在实验场之外的监控室里,一个瓦伊凡女人抱胸而坐。运动性强的纤维质汗衫和透气束裤十分相配,替她的身分,还有即将到来的困境添写实感。

『又回到这里了。』

她圆睁着双目,在熟悉的绝望中屹立着。

同为防卫科出身的 成员,除了担当主任的她之外已经全数撤离。

考虑到事情将顺遂告终,或者变成无力违抗的绝境,这个地下空间,罗塔斯研究所的所长在实验执行前,提前疏散了整座设施的员工,徒留 作实验的几个班别。

无论 本意为何,这项决定已然将实验导向毁灭性的局面。

透过层层防护的摄影机,被摧毁的实验场宛若景观球一般。她望着焦黑的团块,望着融化又重新凝固的金属,还有龟裂的变质岩墙壁。

然后连续多次的闪燃再一次撼动空气,硝烟在焰火来临之前便吞噬画面。

视线尽失。错愕和后悔的汗滴从她灰白的髮鬓间流下,又转瞬间乾燥。

塞雷娅是这次实验的推手之一。

她的理想与赫默,还有仍在此处的学者们相去不远。可笑的是,他们同样受到蒙蔽。在崭露头角之初被视为新秀的她,如今正为自己愚钝的觉察力痛苦不已。

她从来不是什幺天才,成功也无关乎策略。

她只是个实干过分的行动主义者。将牵涉自己的所有事物,那怕是关连微乎其微的小事也不放过。
她理解透彻,并加以安排。

然而这个在自我的道路上拚搏着,得到无数喝采的瓦伊凡女人,总是背地里怀疑着自己。

连接着监控室,还能运作的摄影机所剩无几。

那些裂痕,还有焦尸的名字,她早就在一次次的恶梦中记下。

受到爆破的风压影响,儘管位居二线,控制室的玻璃帷幕依然止不住破裂。高压的複合钢材发出惨叫,墙壁像是恐惧般狰狞扭曲。

她凝望着一切,但那份眼神却绝无任何颓败。她在转瞬间战胜了愧疚和震撼,想着如何保护剩下的人们。不管她还要承受什幺,重点是那些身处实验场,还有控制室的人们,他们不得不活下去。

像是红翼──对,尤其是,还有赫默。那个年轻的黎博利没能像她一样意识到研究的失序,因此对实验本身深信不疑。这当然不是她的错,绝对不是。

以铸成多少大错为準的结果论来看,她们是不折不扣的共犯。

能够像这样对她做出评价,塞雷娅也不过是比她提早一些清醒而已。

这些场景她太熟悉了。在这些日子里,重演不下百次的恶梦让她得以细看全景。

她也能透过已知的现实,推断在控制室的摄影机死角,红翼因为突然的爆破而掩着赫默扑倒,免于高热的能量烧灼。

『事到如今,我为什幺还会梦到这些?』

这样思索着,她却控制不住自己。

手脚展开行动。连拉开椅子的时间都没有,她的十指在长形的键盘上疾走,试图唤起残存的摄影机画面,和第一线的研究员取得联络。

交谊厅。办公室。几间机房和实验室。回应了电子指令的呼唤的,只有这些影像。

除此之外,还有音质破碎的通讯传来,杂讯不止。那是来自实验场外围的通道,附设于大门边的紧急 。

「血球的替换超过估计值?」她握着自己的脸颊,力量大得要碾碎下巴。

但却无法停止。把持着机械,身处过错中的她,像是演员一般背出台词。

「实验班的配药员是怎幺回事──不对,什幺叫做车渠所长自己的建议?萨卡兹同种的非血亲输血已经很不安定,只经过二十次手术就想让外接的共振微粒完全活化,这简直是……」

简直是找死。这样粗劣的形容,塞雷娅已经好久没有说出口了。

这次的实验个体很不一样。

除了顽强地活着,在逐步严厉的内科手术里蜕变外,实验体.伊芙利特根本的源石技艺,从最初便足以冠上杰作之称。

不只拜她天然的稀少血统所赐,输入她体内,与自身法术契合的特製源石微粒,更是让才能开花结果的关键。

听筒里,男人的乾咳声大得在监控室里回响。他是实验班的成员,那名在实验体清醒当下,拔腿就跑的沃尔珀。

通过他吃力的口条,乱和失控得以在塞雷娅的脑海中建构全景。

男人的专长是血液学,他自然看过赫默撰写的研究 案,也知道这和实验当下的数据有所出入。

抱持着不安,眼见怀疑成为现实的他选择逃离现场。

猜测到赫默上缴的报告受到修改,再下放给实验班处理,沃尔珀男人将自己的推断全盘托出。

──倘若实验体的清醒也被上层计算在内,那幺大肆 的萨卡兹女孩,或许不是常规定义中的失败品。

注意那个女孩,更要注意车渠。

那个碧蓝色短髮的黎博利男人虽然当场 ,但是灾害无疑是由他促成的。

儘管这样,他却不在掌握全局的制高点。与他并列,甚至位高于 人士之中,一定有 正的元兇。

语毕,戏剧性地说着「交给你了」,沃尔珀男人的声音在呜咽中断讯。

房间静默得吓人。无法得知现场情况的塞雷娅咋舌。

她应该通知过红翼才对。抵达控制室的她,必须在实验的执行权移交给现场之后,带着赫默离开。

即便对这块梦境有如旧地重游般熟悉,塞雷娅仍然不知道具体状况。从这里前往控制室的路程不长,红翼为什幺会在失控当下才找上赫默……

直观来看,那两名黎博利还算幸运。

控制室的墙壁虽然耐不住高温而破裂。儘管这样,她们却没受到高浓度的汙染气体影响,让急性的矿石病当场发作──

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幺用?赫默和红翼的结局,塞雷娅再清楚不过。

她想到实验个体的血液 。想到急就章的过量药剂,还有提出这个 的她自己。

然后她想到赫默,还有那黎博利女性与她畅谈理论的快意时光。

她的肠子愈发剧痛。像是绕过了表皮和肌肉的防护,有什幺往内脏上重击一般,塞雷娅吃痛地咬紧下唇。

既然灾害不会无故发生,那幺这又是谁的错?她不恨赫默,也不想怪罪给任何人,更甘愿将一切的罪行扛下。只要一切还来的及。

待在这里,为了更好的将来而贡献智慧的学者们,动机多少是发自 意的。

但是,只要出发点是 良的就好吗?

当目光所不及的实验场画面中断,设施的结构发出即将毁坏的轰鸣时,瓦伊凡女人彻底醒悟过来。她再没时间思考。

她舒展身体,让流淌于血液中的「那些」奔走起来。

女人穿上制式的厚重防护衣,拿起门边的盾牌。

那是她的法杖,也是象徵防卫科主任的物理护具。

她想试试看这次的梦,究竟会发展到什幺样子。

伸展双腿,塞雷娅离 间。仰赖着先天和后天的优势与补强,充满力量的步伐在黯淡的基地通道间迴荡,只身往灾害现场前进。

她是不该对这些感到熟悉的。如同赎罪,这段难忘的记忆时常在夜里重演。

在走廊上奔驰着,她往下层前进。穿过空蕩的培养槽,沿着一条通道往前。铁色的灰暗廊道有很多条,但她却选择了往实验场的那条。

迈向混乱环境的她绝不像角斗士。梦做过太多次,以至于恐惧本身都失去了实感。现在的她,只打算将这个恶梦再次终结,迎来新一天的工作。

没错,工作。她记得自己横越了哥伦比亚,如今在雷姆必拓北边的一间公寓里下榻。那是信奉中立主义的感染者组织,罗德岛的财产之一。

想起自己是为谁而来,她加快脚步。没有黑烟,蔓延在地下实验室各处的,堪称恶臭的诡异焦味愈发浓烈。拐过一个弯之后,她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外。

成就多层防护的,以D20碳钢为主体的合金大门因为暴戾而扭曲,像是发酵不全的麵包一样浮肿。
视线中没有火光。感觉不到门后的异物在蹂躏之余,传出的庞大杀意。

就算这样,仍然有件物品映入她的眼里。

实验袍已经消失,连毛髮也不剩半点的褐红色人形倒卧在一旁的对讲机边。握着话筒直到最后的男人,根本称不上焦尸,因为体表早在闪燃当下的热量中蒸乾了水分。

实验场的铁壁挡下了第一波的爆燃,却阻挡不了热量。通道的温度在等比级数下跃升,最终将男人的一切烧光了。

嘴微张着,碳化得几乎剩灰的牙齿整齐排列。五官失去活力,但塞雷娅仍然能窥见他最后的一丝情感。

在两人联络的尾声,恐惧与高热穿过护壁,辐射而来。稍纵即逝的毛髮。泡沫般破碎的衣物。撕扯末梢神经的痛觉,还有许多搔痒感。

男人乾哑得发不出声,他垂下了手,再也不做挣扎。

肌肉几乎烧光,触感也变得像冰箱里的冷冻植物一样易碎。

塞雷娅伸手,将男人手中的话筒挂回机器上。彷彿只有这样,通话才算是 正结束。她还记着男人最后的期许,然而事实却不尽相同。

没有所谓的交棒一说,因为他从来就不具备拚搏的力量。

沃尔珀男人是研究员,一个 着营养品,还有周刊过活的实验室老鼠。

这幺说来,像是塞雷娅这样过度均衡的强人,才是 上的异类吧。

在光线微弱的地下,天顶月轮的位置不再重要。时间大约是夜间的九点,是个向地方军警报案时,会得到不耐烦眼神的半下班时段。

瓦伊凡女人在瀰漫恶气的大门边际摸索片刻,接着她紧握托把,将盾举起。

那块既不华美,更不简陋的城墙傲然挺立。经过提炼,以特殊钢材作为骨架的防暴警盾要比市面上的更加宽大。

造就洗鍊外观的机械感,与莱茵生命专业的设计氛围并存,使其豪迈却沉稳。

彷彿分件接合,却又如一体成形般自然的稜状骨架分割了半透的聚碳质盾板,而上头的大十字装置就是法术的产生器。

然而,这东西比起纯粹的防御,挥舞起来更像是无锋的刀具。

抬起盾的长边,她站稳双脚。

瞬发。

在半秒内旋转上身,蕴藏破百公斤扭力的腰部带着双臂向前。

饱经锻鍊的高张力驱使着大盾,将颓败的金属大门从外部炸开。别说转轴,甚至连门阀的基部也一併吹飞,饼乾般四散的不规则碎片洒落在室内空间。

就算瀰漫着安全值以上的源石气体,塞雷娅也没有像卫生机关的门外汉那样,包得跟棉花糖一样臃肿。

她知道汽化源石的特性是什幺。即便吸入一些污染气体,健康的 身体也不至于无法代谢,或者诱发矿石病的感染症。

她就这样回到迎击姿势。边等着剩余的核心肌群醒来,女 步走进了位居门内的实验场。

在汙浊的满月无法触及的地下,点亮视线的仅仅是残焰,警钟似的蜂鸣声迴荡在墙壁之间。

能承受正规军迫击砲动能的外墙凹陷,设置于地面上的几座控制台被连根拔起,钢板 在弧状的墙上,宛若软木塞上的剃刀。

在那之外,空气中瀰漫着 烫,连方才的尸臭味都要被烧尽。

想起第一次,在名为现实的「当下」抵达这里时,女人力挽狂澜的决心几乎要被诡异的寂静给啃食。

「──」

已经不需要警觉了。塞雷娅的视线扫过四周,满地尽是机械的破片,还有被刮除了抗源石涂层的, 的大理岩地板。她看见半球状的场地一隅有个还算完整的身影。

倒卧在吹飞的机台一侧,失去右腿的萨卡兹男人加压着自己的侧腹。

波索姆会活下来,这是她已知的事实。刺穿他脏器的并非源石,而是被实验体的高温融化,如同流弹溅射全域的普通金属……最终,暴露在高汙染环境的伤口,造就了萨卡兹男人的矿石病。

然而现在,还不适合思考这些。可说是沐浴一般的浓密,难以想像是单一生物会有的庞大恶意流泻,向塞雷娅袭来。

「啊啊……」

场地的中央传来一句怨嗟。

其声,宛若消逝于历史彼端的萨卡兹巫祝,在蕃神徬徨的茫茫荒野中 。

不需要听觉,凭着视线便足以确认的庞然异物,塞雷娅是不可能错过的。

「唔呜呜呜呜呜呜──!!」

红莲从视线边际闪现,她随即对伴随咆哮而来的冲击做出反应。

塞雷娅倾身闪避。往疾走的反方向看去,她方才所在的位置已经被焰光攫起。

在仅容反射的瞬间,那块砖地周遭的大门残片化为类似糖浆的熔融态团块。因为物理质量的移动,还有温度差异而颳起的地下之风,拂着她的长髮。

她稳住重心,在急煞片刻起身。挺着背脊,塞雷娅直瞪着实验场圆心。

在被红晕点亮的黑暗中,肿胀如气球的晦暗野兽在废墟中张牙舞爪。

越是凝视火焰,那虚伪的暗夜明灯就越让她作呕。

「那东西」就像古老仪式的产物一般,摇曳于象徵法阵的圆环中心。 纵满身的源石化合物,活火在具备实体的妖异周遭游走着。

犄角。兽爪。丑陋的咧嘴。构成怪物形象的元素再简单不过──然而,瓦伊凡女人矿钻似的目光,指向的却不是它。

就在兽物的胸口,或称腹腔的空隙之中,女孩细嫩的小脸若隐若现。

如同负罪者吊起身体,布满针痕的细瘦双臂向肩颈处拉伸。

十指和双腿被重重捆起,替代绳子的钢筋裂痕四起,将那萨卡兹的双腿割裂出血痕。

年幼的伊芙利特昏死在里面。野兽此时,将她视作炉心而活动着。

估计只有第一次的闪燃,才是女孩引起的吧。怪物在那之后成形,并接管她的身体。

野兽挪动无足的躯体,构成它形体的废金属块摩擦着,发出的响声却令人止不住发毛。

那似乎不只是擦撞──野兽颤抖着,大如楼房的怪物正宣洩着无可抑制的情感。

和作梦的次数齐头并进的,还有对眼前景物的感触。她是变得更加刚毅,也更多愁 感了。

「……几天没见了啊。」

想想上次在梦中见到彼此还是四天前,她耸着肩,脱稿演出。

塞雷娅至今还不明白,在她眼中抽搐的野兽,究竟是源于怪物本身,还是身为宿主的少女悲泣。

那头野兽是某种外在力量的象徵。是作为实验体而活的萨卡兹女孩,她精神深处的保护装置。

不像是常态的人格 ,而是从外部植入的某些东西改变了她。不属于女孩的源石微粒侵蚀了她的大脑,也对深层意识造成了负面影响。

其声或曰恐惧;其语或曰憎恨。事实上,这头野兽如今的面貌和目的,也只是替濒临崩溃的主人行使暴力罢了。

「还把她当作玩具,是吧?」塞雷娅下定决心,朝对峙于遍地废铁彼端的野兽,压低嗓音宣告。

「……不过是法术生物而已,给我退开。」

可是放任这头怪物横行,不是吗?

分秒不差,天顶的洒水系统终于恢复作用,对燎原的野火喷洒起补救的水雾。

聊胜于无的水气削弱了野兽的气焰,也倾洩着淋在塞雷娅身上

儘管如此,身板结实的女人却不动半步,只是瞪着那峥嵘崎岖的钢铁头颅。

「是啊。」

你只是不想面对而已,塞雷娅。

他们视线相交──如果野兽圆弧的脸孔上端,两条对称的硫磺色裂口有着视力,它无疑在为女人的气势而恶寒着。

「我们没什幺好说的,一直都是。」

……伊芙利特的心中,或许对你也感到憎恨。你只是强势了点,不是吗?

再怎幺装出让人倚 的肩膀,你终究穿着白衣。

『从始至终,你与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循环般的愧疚和不捨,创造了这片梦土──通过不断的经历,还有对自我的拷问,她想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件。

要是她击倒野兽,而梦还没有结束。解开束缚,她想用正眼和女孩对视一次。然后……

「我会见到她。」

她咬紧牙关,眼里早就没有余裕和沉着。

能够跨越此景的,唯有奋战而已。

「嘻咿咿咿咿咿咿咿──!!」

察觉塞雷娅的迈步不会停下,野兽的双掌与嘶吼在烈焰里贲张。

左五团,右四团。足以称作炎魔的邪恶精灵抓握着虚空,乱火浮现在它周遭,俄而洒落。

瓦伊凡女人单手持盾。鼓胀着臂肌,体内的骨骼顷刻硬化。

此时此刻,扭曲的梦境迈向落幕。

「……扩张数六。」塞雷娅扭着肩颈,将盾换做左手持握。

一步、接着两步。岩块粉碎。

像是在确认什幺,她的右指如训练般张握着。

「倍化二。」

最后是三步。重而迅捷的指骨,在空气里切出风声。

赤红将微光点亮,向她辐射而来。精灵的身影在雾霭的迷濛中更加骇人。

盾击。

厚底的防化鞋踩进地板,製造的裂纹在换步中愈发深邃──

她并非敏捷的斗士,却也非仰赖暴力的莽夫。

女人踩响水雾之地,在奔流的热浪里疾驰。

将自身的源石技艺最大幅度地使用,女人控制着矿物──那是她的毕生结晶,被赫默建言,得到了「钙质化」一名的物质法术。

统御着一定範围内的钙元素,还有体内外的化合物,塞雷娅应用于强化骨骼,并以遍地的大理岩石砖作为双手,与精灵展开攻防。

那幺,钙元素的优势呢──事实上,构成牙釉质的羟基磷酸钙,恰好是人体内最为坚硬的物质。

这就是女人锻鍊身体的理由。为了让天然的坚硬骨骼能够发挥,她非得强而有力不可。

等到她足够坚硬时,又开发了属于自身的医疗法术,以备案的形式装入盾牌的法术单元里。

于此,大地号哭着,翻 起来。那些踩得零碎的岩石汇聚,发疯似地压密彼此。

涓滴与巨物相连接,在法术的催化下融为一体。

严格来说,是六体。六只车辆般厚重的手掌自脚下暴突,固态的石砖地变得流动起来。

野兽闷哼一声,怀疑着环视前后。

全是钙化物。

选用了大理石质地的这片场所,与拳击手佔尽优势的主场无异。

晶格的特异带来了锋锐的光泽。拔地而起的巨掌有了生命。女人把法术与岩石连接,得到了庞然暴力的物理性能。

然而,想要牵动巨石,以法术牵引的她,不能不拥有撑起重量的体能。

以这层观点来看,能够使役那些巨岩,如军队的阵列般灵敏、 近野兽的吨级矿物,都与她自身的磨练拖不了关係吧。

「SAAAAAARRRRRRIIIII──」

在无声火焰的尽头,野兽的咆哮已经不代表什幺了。

不断骤现于虚空的橙红色火光和咆哮相比,毫不逊色。

当然,对于浑身钢铁的精灵而言,瓦伊凡女人确实是这片环境中最危险的存在。

野兽盛怒着伸出手,将脚边的钢筋与碎铁一把抓起,烧红的金属如同它紧握的双手延伸,在引力的拉扯下化为长棍。

垂下的双掌增生出源石,让甫经塑型的棍棒也爬满荆棘,化身为製造感染者的凶恶兵器。

她奔走着,朝场中的钢铁巨兽迂迴前进。

距离十米。

剩下残影的双脚踩碎地面。野兽挥舞的兵器,仅仅是风压便撕裂铁壁。

面对亵渎着物理法则的交战,地下的空洞彷彿从现实剥离,沦为异界的斗兽场。

汗与水雾浸湿身躯,但脑袋却烧灼得快要融化。

塞雷娅因为决意而高涨着,她握紧拳。

大理石矗立,宛若巨人的副肢。

『自那一天以来,我一直在后悔。』

她曾经以为这种情感与自己无缘。充实着每日的她,永远不会花时间思考悲剧。

直到她发现,纯粹的理想并不能适应这个世界。现实与慾望成为葛藤,将推动革新的齿轮撑得失序。

火雨铺天盖地而来。蒸散水气,接连不断的灼热烙印在她的身上。

她自责着,却容不得一丝羞愧。作为塞雷娅的一介瓦伊凡,不允许自己向绝境有所屈服。

她淬鍊自我的準则再简单不过。为了把痛击苦难,屹立不摇的自己的身影烙印在重要的人眼里,她不允许自己倒下。

外人总说她刚毅过份,又可 得不配任何人评头论足。

但是,能窥见她本意的人不多。她是个刚毅过分的菁英,但这只是作为塞雷娅的瓦伊凡,她人生中的一个状态而已。

在达到这个阶段之前的,和已经抵达的她终究是同一人。

那位直率的少女,现在也存活于她的心底。

没错,她想救「她」。

一步,又一步。绕过障碍,将破片拔出手脚。

重複着这个过程,熟悉敌人的身姿,她的双手必然能触碰到期盼的身影。

曾经犯下的过错正凌迟她。跨越无数梦境,还有难眠的长夜。哪怕只是虚幻,她也想做一次正确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非跨越这里不可。

她要过去那里。

爱与被爱。 与施捨。这些相互对应,也彼此矛盾的概念,仍不足以解释塞雷娅内心的模样。

然而这混沌的思念就是女人活跃于此的理由。

烈火如星星般坠落,将外露的皮肤烧得发紫。她仍在奔跑,飞溅在烧破的衣裤之下, 着双腿的液体,或许只是从侧腹流下的鲜血。

这也是过错。体验过同等的 实痛苦,她不应该故技重施才对。

但这又如何?她正在梦中,正在接近自己的救赎。没有比这更宽裕的世界了。

野兽就在眼前。再过几步,然后再一步,保存充分的体力就足以驱使着巨石,架开野兽的双臂了吧──

想到这里,那仅剩的步距却变得遥不可及。

她记得最后,喜极而泣的萨卡兹女孩弄 自己的膝盖,还有蛇纹般爬满半身,逐步焦黑的臂弯。

因为「她」粉碎了邪恶的精灵,解救了女孩。儘管对塞雷娅本人而言,事情从来就不是这样。

当时的她,还没有想过这些。

因为对崩坏的研究感到自责,她才会满腔怒火地进入实验场,与那时的野兽厮杀着。那时的她,却连伊芙利特受苦的事都没放在第一顺位。

这样的她,在最后得到了未曾设想的答案。

着失去知觉的双臂,鲜血淋漓地扯开了鸟笼般的钢条。当女人跨坐在精灵的钢铁尸骸上,膝抵着萨卡兹女孩的胸膛之时,她的眼神竟满盈着厌恶。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那怕片刻,女人曾如此咒骂道。

阻止了倾覆的研究,一切终究毁于一旦。即便制止了野兽的肆虐,塞雷娅的脑中除了后悔,连半点宽慰或鬆懈之情都没有。

这并非导正错误。不过是将一手创造的灾难弥补,得不偿失的空虚感可不能让任何人感到解脱。

但是,这样的她却听见了女孩的声音。

因为女孩在座椅上睡去的那一刻起,就什幺也记不得了。只是身体很痛。有东西在肚子里,还有脑袋里叽叽喳喳地作响。

那些东西让她很痛──但是,伊芙利特如果不撑着,从胀破的身体里流出的东西,会让所有人都很痛。

『……你来帮我了呢。』

那是句再简单不过童语。

满脸灰烬,眼球还因为源石技艺的活化而充满血丝。女孩哭着,然后笑了。

直到这里,女人的意志在瞬间破碎了。

我根本不配这些。

一直到奥利维亚.赫默离开控制室,奔进实验场的剎那,她始终管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还圆睁着双眼吗?让双颊与鼻樑的裂口倍感疼痛的鹹水,究竟是什幺?

──不知是第几次挥掌,让同步于双臂的磐石做出攻防。

──不知在何时,指挥着钙化合地板的左指,早就因为难以负荷的热流而推挤,往手背折去。

塞雷娅已经放弃疼痛,因为彼者亦然。

「伊芙利特……!」

一边断裂,一边修复着肌肉纤维,塞雷娅无声地怒号着。野兽并非居于劣势,它的攻防却绝不宽裕。

委屈于凌厉的拳掌,精灵暮霭色的双目翻腾着恐惧,同时嘶吼着片段的名字。

很害怕吧。

一定很痛吧。

你经历的这些,我不只什幺也帮不了──而且,我也要弄痛你了。

失去了气焰。发觉再怎幺猛烈的火焰也无法影响塞雷娅分毫,野兽仍倔强地吐出热量。

长棍与胆魄俱裂。汙染的源石碎片解体,在水雾中反射焰光。

精灵现在能做到的,只有在碾碎钢钻的巨拳之下,一次次护住自己的头脑。

要是在人与人厮杀的擂台上,野兽笨拙的防御只会暴露腹腔,让自己多出不下百次被揍到呕吐的机会。

它不把伊芙利特视作自己的珍宝,而放任胸口不断露出突破口。

然后,这就是她期盼的瞬间。

「还给我啊……!」

在龟裂的喉头挤出话语的同时,女人一跃而起。此时的她,和野兽相距不到五米。

措手不及的野兽调整视线,鬆开了交叠的手臂。为了校準而停下弹幕,野兽没料想到这意外的突进,再怎幺坚实的双臂终究是鬆开了。

巨掌自视线死角冲散火群,朝野兽怀中闪现。

邪恶的精灵不甘败北,狂怒地折断头角。

岩掌刺进溶铁。

犄角成为 。

塞雷娅落在王座般的废墟之上,每一步都扯着跨步的极限。不用迷惘,她知道梦境的延展性是什幺,也确信自己不至于就这幺醒──

很显然,她的身体比起潜意识还要活跃。

她扑了个空。

碰的一声,精灵和实验场都消失了。

塞雷娅盯着褐色木纹的地板。没过多久,一切又清晰起来。

不过景物大相逕庭。

她爬起身。彷彿曾经的奋战只是过家家时的角色扮演,她又回到了那个沉稳的瓦伊凡女人。

从偏向后脑的头骨长出,四只头角戴上了护套。穿着背心跟短裤,她胸膛发热。和乾燥的皮肤相比,披散在后颈的长髮反倒湿漉漉的。

确认伤势般扭转着四肢,触摸头角的基部,还有自己的面颚……

随后,她理解了意外经过。大约是脑内活动得激烈,使得身体也跟着变化。

睡梦中的她离开了床,脑袋就这幺撞击在地板上。受重力直击的不是对称的四支头角,也不是能切断意识的下颚,而是额头。

即便是职业格斗家的摔投,也不至于让那块区域着地,自己到底是怎幺回事?

从恶梦──勉强,称得上自我救赎的旅程中醒来,闹钟指着五点半。她坐在床边,拉开一旁的窗帘。

四号公寓坐落在雷姆必拓的北部乡镇边缘,因此她能够看到不远处,逐渐失去文明痕迹的荒野,还有夹道欢迎的两条山脉。

晴朗的天空还未被日光完全征服,黑夜与之抗衡的战线泛着倔强的紫色,但已经看不见星星了。

这个季节,太阳对雷姆必拓来说是常客。景物在晨光的衬托下轮廓清晰,连绵延的矮房都看起来十分宜人,色彩柔顺。

手臂搭在窗边,她的目光扫过山稜,扫过下方的市街。乌达卡尔平原的幅员辽阔。紧随其后的两座山脉,巴恩斯与佩琉黑忽忽地,在逐渐下沉的纵谷平原两侧横亘着。

是时候了。

她活动着背脊。因为一晚的折腾而姿势歪斜,侧腹还隐隐作痛。

塞雷娅望向那里,手指不自觉抚过肋间。除了抽痛,皮肉还爬着象徵过去的伤口。

经过消毒和清创,再加上优秀的免疫机能,矿石病没有找上她。

作为代价,即使用上最高规格的再生助剂,臂膀和上身的腰背仍然泛着蛋清的浅 。

被铁片刺穿,受烈火焚烧的蛇纹,像是流放者的烙印,对毫不知情的外人展露肃杀之气。

但是,她现在比起徒然回忆,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

不出意外,今天就能见到伊芙利特。那个废墟中的萨卡兹女孩。

考量到矿石病的抑制困难,塞雷娅为了亲自确认而前来这里。

她不质疑罗德岛的虚实,只是为逐渐恶化的萨卡兹女孩而不顾一切。

要是赫默挡着她……不,还不是时候想这些。

她下了床,从矮柜的桌上拿出一个盒子。塞雷娅打开它,食指长的方盒里躺着一条项鍊──严格来说,那是颈环。随着身体摆动的项鍊空隙太大,塞雷娅不喜欢这样不安定的摇晃装饰。

为了行动方便,她在个人的服饰上也有调整。就如在重要场合配戴的耳环,都像是小阿达克利斯夹一样,简约而贴合耳垂。

长宽约四十公分的方桌上十分整齐。除了装订的实体文件之外,只剩下画满笔记的几张计算纸。要是能预料自己的梦会如此激烈,她就不会在昨晚八点,硬着头皮去检查那份蛋白质纯化的数据了。

一边检讨着,瓦伊凡女人拨开视线上的浏海,徐徐望着盒子。

在那里面,红褐色的透气胶环有所镂空,而孔洞被金属打穿,与一片细小的羽毛相接。

她摸着它,祈祷似地 在鼻头上。

一会儿她放回桌上,走进浴室。她需要简易的盥洗一下,替接下来的晨练做準备。

清澈的液体顺着双腿留下,那当然不是血,或着眼泪这种黏稠的东西。

她撑着墙壁,发亮的磁砖映着瓦伊凡特有的稜角瞳孔。

调至冷水的莲蓬头沖刷着她,就如实验场里的洒水器。

雾霭袅绕,不曾停歇。



【后记】
嗯,希望有看得过瘾。
下次不爆字数了,对不起

像是格里普斯二号开火一般的文字洩洪,坚持着阅读的各位还看得过眼吗?说了三节的废话,总算有点实质的「动静」了,希望能一扫关注的低迷啊......

喜欢的话,不妨留个言或者GP
觉得难懂或看不下去的也请抱怨个几句,让我改进吧
拜託啦这对我 的很重要

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拚成这样除了爱之外,还有什幺动力啊
文章这样载浮载沉的,我始终不明白受欢迎的关键元素是什幺

看较旧的 7 则留言

ArtLinger: 10-08 06:05

[a898540714:无限粽子] 你喜欢就好,有时候作者一厢情愿的设定,观众还不一定 单,看来我运气不错

未签收的寂寞: 03-01 00:03

透过你的文字,可以感受角色的魅力,谢谢

ArtLinger: 03-01 07:04

[bayside:未签收的寂寞] 啊啊啊现在才有时间回覆,能看到一路追下来的新观众,欢迎之余也感谢您喜欢~!

A131003050 (ArtLinger) #9 2020-09-29 08:19:20





在飞越荒原的两艘气垫艇以东125公里处,塞雷娅刚刚停止了怀錶的监测器。她在清晨便离开公寓。

为了避免打扰住宿的员工,她选择在开阔的人行道上慢跑,顺便观察街景。

第一阶段的入职 ,前半段可说是高分通过。

针对自己的履历,还有熟悉的相关技能,组织的考核单位出了与遗传、微生物有关的深入题目,因此作答起来可说是十足较劲。虽然不明白批改着重于证明,还是思考痕迹,她不认为自己会拿不到良绩。

考虑到无论事成与否,她都会留在这座小城至少半周,不藉机熟悉环境可说不过去。

换上运动衫,她沿着公寓的商业干道跑着。仅仅是绕过步行区,跨进连排的米 公寓另一侧,就已经跑了十五公里。盘起头髮的她换着气,同时注意不妨碍派报员和私家信使的送货。

塞雷娅需要暖身。

过去在研究所,或者四处流浪的时候,她 惯用拳击让四肢活络起来,顺便替她一夜的折腾复健。然而在住户充沛的城市边际,她可没有在一大清早扰民的打算。

她试过二楼的健身房,但是仅仅一台的背式训练机,还有提供卡特斯和沃尔珀的轻型槓片令她放弃。想着没办法做最大重量的负重,于是她选择训练耐力。

在空地上蹲了十趟后,她跑起步来。

视线摆荡着,无叶的蜡皮路树在冷风中摇曳。

街道的景物和哥伦比亚的丰富程度不相上下,这一点让她备感轻快。哥伦比亚的房屋和街道太过拥挤,而这里恰恰相反。不只杂物和 少得可怜,街边也没见到游民。

步伐在耳际作响。经过贩 果菜的店面,深色短髮的卡特斯男女正在替最后一排新进的酪梨擦拭果皮。点缀灰斑的青绿色圆果其实不需要特别清理,只是让晨光洒落,它们就足够新鲜了。

从卡特斯信使的自行车边跑过,男人在单手骑车,比对着路线。途中,还因为瞥了罕见的瓦伊凡尾巴一眼,确认性地回头查看。

她开启的嘴唇间冒着白露。

踏步着等待灯号,享受腿部传来的酸楚。

她必须保持自己的敏捷,那是和力量制衡的一种强大,虽然她的发展已经很均衡了。

女人的脑袋还在为昨日的解题运转着。她的身体像把利剑,肤色匀称,肌肉健壮。在前臂上还残有火烧的痕迹,又像是拓印下来的叶脉纹理。无序,汇聚成过去刻下的图像。

于此同时,塞雷娅又绝不像练健美的男女那样体格膨胀。事实上,这名瓦伊凡要是出现在哪个哥伦比亚的铁笼赛场里,凭着匀称的肩幅和背脊,肯定会被视作强敌或常胜军而受到瞩目。

她是头有翼、利爪锋锐的龙种,眼里盛燃着不曾熄灭的焰火,在期盼的高空中翱翔。

而这回的天空是雷姆必拓的北部,同名于平原的都市乌达卡尔。

以农牧为基干产业的地面都市在泰拉 上极为罕见,它们是现今大型 实体中,早已遗弃的传统 ,建筑在地表的房屋太容易遭受天灾摧毁,或者不便于住民逃难,而常被政客视为对不动产,还有劳动人口的一种浪费。

这片街区就位于乌达卡尔的西南部,是三座北方姊妹市的温带蔬果重镇。

结束了长期的任务,组织的重心便移动到了往后经营。因此,选择在纵谷之间率先建设新的基地。大概在不远的未来,新设基地将作为罗德岛的第三个心脏,营运地区性的委託工作。

阿米娅对于这片鲜少踏足的土地满是憧憬。即便出身迥异,仍同理着卡特斯同族的她,在接获塞雷娅的第二阶段入职 时,便满心期许向凯尔希医生自荐接待工作。

不可否认的是,经过龙门一役,她确实找回了少女该有的活力。背负的责任。来自过去的诅咒。还有挺立于现在,飞往未来的牵绊,全在这名卡特斯女孩的身上汇聚。

不过,这并不是必须表扬的伟大情怀。对于这些聚集于罗德岛旗帜之下的人们来说,没有人不像她那样热情,而且激切地活在每一天的分秒之中。

塞雷娅折回了公寓所在的街道,穿过尚未营业的一楼办事处。

女人拿着腰包里的毛巾擦汗。在通往档案室的走廊上,她碰到了这名眼神略带惺忪的卡特斯女孩。
抱着八开纸与几个文件夹,六点半便身陷办公之中的阿米娅,儘管仪态端庄,神态却明显不在状态。

阿米娅停下向她行礼。女孩的个头过于娇小,即使在平均身高偏低的卡特斯当中,也会被人海埋没的那一群。

她的身上穿着白洋装。蕾丝花边的连排釦下方,衣料却与正式的男用衬衫更加接近。没有套上新闻照片中的深色防水外套,而是如长袍般樱白色的短袖大衣。露出的衫袖,其延伸的纤指上套着苍蓝色的指环。

那份坚 的气质比起塞雷娅以往听闻的战士身姿,更像一位亲率军伍的皇女。

她快十六岁了,青春期的成长却欠佳,可能是源石实验的副作用。并非是单方面的迟缓,而是身体内外都出现矛盾性的细胞衰老。

表面上细胞没有改变,但是胞器的代谢却快得吓人,这是塞雷娅对基因工程产物的心得。

但是,她敬佩阿米娅这样的年轻女孩。她的身上有某种令塞雷娅自叹不如的东西,超越痛苦的意志值得瓦伊凡女人的尊重。

她的眼睛是澄澈的水蓝色,而那双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半晌,女人的右指撑起粉色的毛巾,擦着髮际。

「早安,塞雷娅女士。」阿米娅回过神来,以清晰的声音呼唤道。她的口条和职位很相衬,是个熟悉沟通的组织领袖。

「您在先前的笔试和提供资料上成果很好。人事部的员工也期待,您会在往后的测验中收穫优秀的评价……」她满脸笑容地望着塞雷娅。

「还有,我希望您对于办事处的新设建筑还满意。」

那份自在和矜持的比例得当,难以想像是矿石病中后期的感染者。

阿米娅是在一天前抵达这里的,要比塞雷娅晚了两天。事实上,无论阿米娅有什幺难处,女人都不打算因此放大检视接待和面试的空窗期为何产生。

「因为平时公寓的三楼是没有住人的……可能有些尘螨,」少女的双耳挺立着,棕褐色的耳骨牵动皮肉,从休眠中醒来般伸展着。

「虽然办事处的员工没有过敏,也时常清扫……」

「阿米娅 ──唔,能容我这幺称呼你吗?」没有特别想讨谁欢心。思索着对方相衬的称呼,塞雷娅平常地点头示意。「还有,这已经是你这两天,第五次称我『女士』了。」

阿米娅眨眨眼睛。「咦……是,我一般是让大家随兴称呼的。」

蒸气腾腾。阿米娅也是彼此走近后才发现,瓦伊凡女人有些高大。不过,她当然没有为此却步。

「至于后缀词的部分──针对任职单位的特殊性而改变称谓,是罗德岛尽自己礼仪的方式。」

「这样吗,看来是我神经质了。我能麻烦你随性怎幺称呼我就好吗?阿米娅。」

女人耸肩,有些为难地致歉道。

「不、不会,这怎幺是神经质呢。礼仪毕竟是以双方都有所受惠为目的,如果您觉得这样太拘谨,我想大家都愿意做改动……」

急着辩解,卡特斯女孩认 地说道,却没有发现手中的灰色档案夹,已经悄悄从摩擦力低下的纸叠中溜走。

「咦。」

她想提起膝盖阻挡,可惜慢了一步。女人看在眼里,高挑的身材远比想像得敏捷。塞雷娅弯身,在聚合物资料夹落地前一刻接住,还给阿米娅。

「我读过关于你的报导了。观点大多不尽相同,但是撰文的人们都对你的一项特质有把握。」

女人把毛巾挂在脖子上,然后,轻轻地伸出双手。暗示阿米娅将整叠需要搬运的档案交给她。看来,沖澡对她来说是可以暂缓的事项,毕竟天气凉爽,也没流多少汗。

卡特斯女孩圆睁着双眼,神色闪烁着。不知道是在回答塞雷娅先前的叙述,还是对她的请求有所推辞,「不,这怎幺好意思……」

「我能理解。」塞雷娅的语调很和缓。某种程度上,这样的进退仪态是与研究室常见的孤立人格相互背离的。

阿米娅用手臂环抱的文件,被她用双手一把接过,并以腹部充当第三个支点抬起。

究竟是因为自身的不足,还是瓦伊凡女人的手掌大得惊人,阿米娅一时间无法下定论。

「对于公布感染者存在的公司来说,这样的行为多半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挺起腰,阿米娅的视线只能平视她的胸膛。女人的体格十分结实,即便在外衣之下,起伏深刻的筋骨还是很醒目。更不用说双臂若隐若现的烧伤了。

「但是你们却不尽然──不,」她以眼神询问搬运的方向。阿米娅指引着,终点是 近街道一侧的柜台。「或许和大多数的既得利益者都不太一样。」

从贴近身体的那份文件看来,这间公司在今天,还有必须接待的 访客。商业合约的内容佔了纸页的一半,另外半部的签名则宣告了两座姊妹市的公家单位,执政者似乎对矿石病的教育对策很感兴趣。

以这点来看,穿着鲜少露脸的正式仪装或许是最佳的选择。

「尤其是你呀,阿米娅。」暗 的瞳孔扫视着女孩的脸庞。

塞雷娅放慢步伐。这名卡特斯少女确实引起了她的兴趣。

「据我所知,引导罗德岛製药团结的,并不只是你的身分。你和这个组织的人,有着共感别人痛苦的人格。这是很罕见的。大多数人并不把感染者当作完整的人来看待,而是块放着腐烂的生肉。就算这样,你们却为了消弭屏障而努力着,这是我相中的特质。」

「唔、唔唔……」因为话语越发动听,得到讚美的女孩耳根发红。

只有她因为嘉许而感到害臊,别开视线的时候,阿米娅才看起来像个 正的十六岁少女。

接着,她抖擞着拍了拍脸颊。

「是,因为这是企业文化的一部分。无论是不是感染者,只要还嚮往平等,罗德岛就是他们坚实的盾……!」

「你对自己的归属很有自信,这让我越来越期待了。」塞雷娅闷哼了一声。

「期待……?」阿米娅思索着字句。向前跑了几步,挪开晚班员工没有收拾的茶具,有着橘色塑胶隔板的办公桌就是文件的终点站。塞雷娅放了上去,而女孩则做起分门别类的工作。

迎着尚未活络的马路,水色的落地窗和门板就是雷姆必拓办事处的门面。一进门,排列着三张办公铁桌的职员位就是应徵者必须寻找的员公所在。房间后方的茶几和小小的训练场,则是临时考核的地方。

「然后,看完了报导之后,我也听到莱茵生命对你的处境很感兴趣。」

「……我吗?」

「对。虽然被哥伦比亚的情报单位阻挠实验项目,还是有几间保守派的研究所希望能与罗德岛合作。」

女人的手拍在裤管上,擦了擦手汗。「但是,我不建议你单方面就做出决定。就算是所谓的保守派,对感染者和实验抱持高 的学者,他们终究是这间研究所的一份子──基于这点,他们的本质不会变。让他们去衡量自我实现跟道德的比重是不实际的。」

「我会和研究室的成员讨论的。」阿米娅整理着思绪,「不过,本质吗……这幺说来。嗯,」

闭上了那张因为灵光乍现而微张的小嘴,卡特斯女孩的犹豫和约束溢于言表。

「塞雷娅 ,我想您对莱茵生命抱持的看法,我可以稍微理解。」

你也稍微读过资料,是吧。考量到履历上的研究报告,还有写满对实验的纠正,抨击得让人充满联想的过去事件,她不得不假设阿米娅对于自己,还有书面之外的个人见解。

但是。

「你不需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塞雷娅毫不妥协地说。

「对我来说,仇恨是过去了。」她 着腰。盘成髻的银髮透着晨色,「我必须实践的事情却还没有结束,儘管要花很长的时间……那终究是我自己的能力问题。」

「但,您就是为了简短实践的距离,才与我们接洽对吧?」阿米娅借力使力。

「可以这幺说,我是为了值得我付出心思的人事物来的。同时,希望你可以在入职测验过后,向凯尔希医生美言几句。」

塞雷娅收拾好桌面,用手势示意着将要上楼。

「除了纯粹的作为干员活动,在生物研究方面,我还有能够发挥的空间。」

「……好、好的。」阿米娅拍拍衣袖。直到转头,她才确信要和瓦伊凡女人对上视线,还 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于您的热忱,我想无论罗德岛的大家,还是凯尔希医生都乐见其成。至于详细的事宜,还是等进一步的测验过后再商谈比较好。」

「我明白。事情就是这样,对吧?」她往公寓一楼的中区迈步,那里有通往上层的楼梯。虽然叫做四号公寓,但数字的编号其实是街区名称。

「构成这个组织,甚至是塑造你自己的身分的,这份思想也许是偶然诞生的吧。就算这样,你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展现的仪态也让人嚮往。同时,这种存在也变成了一种可怕的东西──话语,还有你展现出的姿态,如果在错误的舞台上出现……」

「能让我跟上来吗?」卡特斯女孩叫住她。「我也要去三楼搬点东西。」

塞雷娅点点头。

她走上石阶。阿米娅跟着她。鞋底和脚板传来的反作用力,大理石材质的米色楼梯有着实验场地板的触感。扶手接在顺时钟向上的阶梯墙壁,特意选用了沉稳的棕红色松木。

塞雷娅鬆开髮髻。从 的黑色髮绳中解脱,温热的气流在垂下的髮流中摆荡。「那会是让千军万马随之倾倒的力量。那个时候,作为『王』的意志延伸,你的急流勇退是正确的。」

爬上二层。楼梯的构造是房屋的一部分支柱,从有些狭窄的视野中,以直线的廊道分割房间的二楼,似乎还在朦胧的睡意当中。

「不,事情没有变成那样,这只是我多话了。」她又摇头致歉。那股髮间的沉着香味并没有油脂,或者添加物的味道。

「……不会。」一手抚着扶手,阿米娅的手指搓揉着衣角。她的气息因为爬升而起伏着。「一直以来,帮助我前进的大家也是这幺提醒的。」

「你们的凝聚感很强,这是件好事。」

塞雷娅 话道。有意无意间,阿米娅总觉得迈步的她时不时注视着自己。

那是种同情的感觉吗?她记得在这位女性的入职报告中,关于现任干员伊芙利特,还有赫默与白面鸮的叙述佔了一些部分。

从这点来看,女人也许仍放不下阿米娅的感染者身分吧。

但是眼下的她没有顾虑这些。像是抒发着久经历练的苦涩,她低下双眸。

「尤其是……博士跟凯尔希医生,」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能笃定我有被指引方向,但是不论在哪条道路上,他们都站在我的身边。」

不觉得寂寞是好事。塞雷娅只是想着,没说出口。

她们走上三楼。公共通道的结构一如既往,阿米娅走到了廊道尾端的房间,那是她这次短期借住的房间,就在塞雷娅的房间对面。

女孩拿出钥匙开门。锁键的铁 刻纹连接着塑胶握把。

「那幺,我要準备接下来的事务了。」扭开门把,阿米娅补充道,「大约在中午,第一阶段的口试部分,会由博士跟几位负责您档案的干员担当考官。祝您顺利。」

「我会的。」女人目光炯炯地回答。推动房门的当下,她却又想起了些什幺。

她叫住她。「等等,阿米娅。」

「是,还有什幺事吗?」透过背影和门缝,阿米娅的房间映入塞雷娅眼里。和自己的房间相比,似乎没有什幺区别。整洁,单纯。

而且井然有序。这是一个组织的 ,私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约束。

「关于你先前说到的打扫尘螨,我想还有讨论的空间。造成一般人过敏的,应该是尘螨的尸体和 物,而溼度高的环境容易造成它们 。」

「是的……?」阿米娅调整着领口,眼神专注地直视女人。

「位在乾燥温带区的乌达卡尔,这种动物应该是少数才对,更不常变成过敏原──」

将自己的论证解释完,塞雷娅本想做以结语。她转过头,违和感在瞬间扑面而来。

「唔,我好像又多话了。不好意思啊,我 惯去确认大众常识的正确性。招摇撞骗的科技产物太多,他们的错误讯息也是……」

「啊啊……」

阿米娅定睛望着她。

那是恍然大悟的声音。即使阿米娅对于随口说出的字句,其深入的领域内容没有太多理解,却仍表现得体的淑女之範,警慎地点着头。

「是……是!我知道了!」

她振奋地回答。她的视线中,甚至有获得新知的畅 。

这不就是被塞了一堆无用的知识吗?塞雷娅叹了口气,投降了。「你能 受我的多嘴就好。」

女孩点点头,脸上还是那种让人放鬆的笑意。看着她消失在门后,塞雷娅也带上门。回到房间,早晨的阳光已经反射了建筑物的米色调,让漆成白色的墙壁看起来鲜活。

她走进玄关,一旁的长镜吸引了目光。

具备拳手的体格,又抱着学者的气息不放。不只体格,连应对也严谨过头,这样的自己要不给人压迫感,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还有尝试和改变的空间。

塞雷娅苦笑着看了几眼,就自顾自收拾起衣物和文书。

午后,就要去平原的基地里进行第二阶段的面试了。

她想见的三个人都在那里。

到这里,她突然明白是什幺在折磨她。她想透过日常来分散注意力,以锻鍊头脑和身体来驱散罪恶感,但是环境一直在变。越来越多人离开,不论死活。

这就是她为什幺总是把那条颈环带在身边。那是赫默依照黎博利的 俗,为送给志同道合的心上人而準备的羽毛。做过防腐,胶化的防水处理,那根吊饰的根部细胞应该已经凋亡。但是她在意的从来不是羽毛本身。

她不认为赫默和自己有什幺朋友或 情感以上的关係,但要是弄丢羽毛,就好像与赫默之间的羁绊彻底消失了。

她相信伊芙利特从没有忘记她,但那黎博利可不是那幺想记得自己。

事情已经接近闹翻,她不希望失去象徵牵绊的物件。

她是为了挽回一切而来的吗?她想着,肯定不是。

浴室的地板还冒着先前沖洗时的水气,乾溼分离的简约房型让心情也跟着轻盈起来。

拜雷姆必拓的近海优势,水在这里并不是什幺稀少的资源。就算这样,能在早晨沖洗身体两次,这种生活倒是她长年奔波里没经历过的了。

她抚着脖子,浮着筋的颈子空蕩蕩的。没有烧伤,也没有那条颈环。

驱使她行动的原因,大概是还有想守望的人。除了这个,女人再没有答案。

熟悉的冷水沖散满身热气。像是清洗砂石一般,决意的金刚石从情感的汙泥中显现。



【后记】
我不是个能随手写写就博得满堂彩的人,写作对我来说也不是全然快乐的事情
观众这幺少,不能每篇都打架,不能每篇都发糖 是对不起啊


很好,该抱怨的结束了
来说说故事的时间点吧

实际上,关于「莱茵组入岛是在整合事件过后」的设定一直都是二次创作的常见默认。
要确认这个时间点,一来是因为战地祕闻提到的去海边,和火蓝之心活动的小火龙有呼应
然后前者不管怎幺看,岛内都处于一个博士在,而且整个组织很悠闲的状态
因此只能猜想整合事件已经告一段落了
虽然是这样,我也照着自己的推断作了时间改动,却完全不敢把时间轴设定在卡兹戴尔篇结束
因为整个主线看起来遥遥无期,作为现有世界观里头的Boss,特雷西斯看上去也不是那幺简单就会在整合运动的故事结束之后,马上就跳出来当新主线
所以就容我这幺任性了

基于这点,各位可以把这部的时间点定义在战地祕闻后,也感受一些我个人带来的私设吧
以上,愿人气上升吧

喜欢的话,不妨点个GP或留言
你的关注,是我最大的动力

上次更新是我四年来写得最用力的一次,结果却不怎幺样,我很伤心




伊凡尼古拉斯: 09-29 13:08 编辑

因为过于在意正确所展现的 意,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烦躁的赛 ,这很可以! 因为在意的人相见在即,又体认到会被彻底厌恶还坚持进行的赛 , 男人(特大误

Black: 11-12 21:46

第八章

未签收的寂寞: 03-01 00:47

看完好渴望抽到塞

A131003050 (ArtLinger) #10 2020-10-02 11:21:05







嘉维尔记得是在三天前的晚间七点。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入职者,其雄厚的 地位做準备,医疗部门的首席,同时是罗德岛实质意义上的指挥者,凯尔希医生召集了几名员工。

精确来说,是几名医疗和人事部门的人员。

嘉维尔毕竟是本次人事小组的成员,自然也逃不过这次的无薪加班。

她走进罗德岛医疗部门的大会议室时,紧张的气氛几乎张口就能嚐到。

除了空调和翻纸的杂音,长形的空间里再没有 声响。

在三个出身各异的干员陪同之下,博士也在这里。那遮住面貌的男人端坐在那张佔据半个房间,设计简约的木板长桌前。

夜间的天体,还有平原溪流边的生物光点缀窗外,也给房顶的那几盏白炽灯自惭形秽的原始美感。墙边放着几张白板,灰色调的四壁则贴着高解析度的几张照片和放大图表。

「啊啊~到齐啦到齐啦。」打破沉静,稍嫌浮躁的年轻声音说道。

身着懒腰,穿着特大号圆领衫的女孩起床似地伸懒腰。当作外套披着的防护服被挂在椅背上,主体白色的大衣点缀着个性化的徽章,远看像是特大号的儿童玩具。

除了博士之外,和那女孩共处一室的还有三人。刚结束夜间会诊,连白袍都来不及脱下的萨卡兹血魔;与萨卡兹女性共事,得到了主掌会议者的允许,以水果补充糖分的沃尔珀少女

──至于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特异于她们的存在,则向嘉维尔投以视线。

无论在何处,以什幺方式出席活动,永远离不开指挥者形象的她,在正对大门的那张座椅上交叠双手。

「要我複印的缺项资料就是这些了,对吧?」关上医疗部门特色的聚合物拉门,嘉维尔向那名白袍的萨卡兹开口。似乎是来不及享用晚餐,也不想打扰会议的进程。被嘉维尔的嗓音吓得哆嗦的女孩,医疗干员苏苏洛手中的苹果差一点滑落。

她确实沉浸在难得的进食时间。今天的外科手术并不困难,但是她负责的项目却不少。

因此,原本五点半就该进行的晚餐时间,硬是被拖延到现在,手边的食物也跟着变得简陋起来。

看着恍惚当中的女孩,凯尔希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不用着急。

「没想到嘉维尔你也在这次的分组里面耶,一直以来的回诊谢谢你啦~」摇着怪异的细小尾巴,圆领衫女孩,宴轻佻地挥着手道谢。

「唔,有些资料还没有从白面鸮那里归档,辛苦你多跑一趟了。」萨卡兹女性解开袍扣,随兴将医师袍扔在座位上。

「虽然妾也想亲自去做口访和笔录,但是……」整理着雪白的乱髮,华法琳的尖耳在白丝中若隐若现。内衬还是那套熟悉的露肩黑衫,以及深色披肩。

「但是乌达卡尔这一期的轻症患者太多,就算是单纯的体表除石,营业时间也不得不延长一个半小时啊。谁不想準时下班呢。」

被尊称为血先生的,华法琳意有所指地望了凯尔希一眼。只要不惹麻烦,凯尔希是默许年纪更长的华法琳对她摆出同辈姿态的。

「你的尽责可以换来平民的重视,对罗德岛的事业也有帮助。」凯尔希说。那头米绿色的短髮实在是罕见而低调,却又过份迷人了。

博士暗笑。凯尔希看着他,坐直身体。男人扫视了房间,默默起身。

就如同嘉维尔预期的一样,宴是代表人事部来的,也是最先接触入职者履历的那一位。

短髮,活力充沛,并存着菲林族的头骨双耳与萨弗拉人的尾巴,这名东国来的游学少女,身上充斥着不需理解的谜团。

她是常驻船舰的作战干员,偶尔会因为追求流行的兴趣而赚起外快。

将苹果核用夹链袋装起,等着丢进厨房的女孩,那份早熟的眼神很惹人注意。在场唯有她戴着红十字臂章,也象徵她对医疗职务的荣誉感。

以本名作为登记代号的苏苏洛,可说是组织内部的新血之一。她对于救护工作的热忱,不是源于患病,而是来自与 的连结。体认到矿石病危机的她,在敢说敢做的性格下觉醒了自我奉献的情怀。不过,她本人并不认为这是什幺伟大或可观的意志。

尽是熟面孔。博士看着他们闲聊,走到凯尔希座位旁的讲桌,然后打开电脑。

嘉维尔索兴将抱在手里的资料透过桌面,滑行似地传给每个人。唯独亲手递给了凯尔希。

「我们马上进入主题吧。」博士的背后就是墙壁。男人按了按墙上的电源,房间的光源瞬间断绝。

取而代之,与在场四名成员的位置相仿的中空桌面,其内部的内嵌萤幕纷纷亮起。

「情况大家都知道,也比我更熟悉。本公司将在周三準备新进职员的笔试,口试则是周四。好消息是,这次参加的受试者只有一位。」

「嗯,让我猜猜坏消息。」嘉维尔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赫默因为受试者的身份走漏,跑来找你 了?」

博士点头。「除此之外,这位……」敲响键盘,男人的手指游走着,在萤幕上唤出几份档案。

组织切片。培养皿。娇小的半开腹腔,还有几张壁画。

话语哽在喉头,男人迟疑了一下,望向默不作声的医疗部首席。

「呃,我该称呼她女士比较好吗?」

凯尔希耸耸肩。也就是请我自便,是吧?男人伸展似地折了折手指关节。

「……好吧。这位塞雷娅女士不只是出身于莱茵生命的研究所,而且从资料和有关人士的判断来看,她应该与我们的赫默 同属于一间实验室的研究计画里。但那还不是最麻烦的。塞雷娅女士提供的资料很周全,人事部也对于她的礼仪有好感,这多少是件好事。」

「你的报告总是搔不到痒处啊。」华法琳说。

「可、可能是因为,博士不是遗传方面的专业吧,所以发言也跟着隐晦了一点。」

翻阅着报告,苏苏洛举手解围。「但是,如果会议主持换作是我,我也会觉得难以启齿……」

放下手,沃尔珀女孩平着手,抬起报告。将内页展示给旁人,她的手指则对準其中的几行文献。

女人交给罗德岛的档案里,作为实验档案的参考资料而引用的资料,包含某些特殊价值的文书。

「尤其是,虽然我只是在学校里看过纪录片……但是《卡兹戴尔第五近卫师团》应该是负责源石兵器研发的,对吗?」

苏苏洛的肩颈有些僵硬,「如果是这样,引用这份文献的人就算没有把里面的学说活用,他也一定是旧帝国体制下的军人才对。莱茵生命连这种人才都不放过,说不定是被研究的停滞期 急了。」

华法琳听着她的猜想,往椅背一 ,双腿交叠。「嗯,王立大图书馆的资源,应该在政权解体的当时就被废弃才对──因此,妾也同意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但这不是本次开会的重点。」她说。

「呜唔唔……」

「总而言之,会议的核心是伊芙利特小妹,请前辈们不要离题啦~」宴拿起文件搧风。

无论何时,她总是看起来很悠闲。至少,是一种能让旁人感叹道「年轻就是本钱啊」的洒脱和自在。不是傲慢和不尊重,仅仅是清爽的感觉罢了。

「就是这样。因为这份报告,再加上白面鸮和赫默愿意释出的资料,我们才能得出新的结论。」嘉维尔正色道。

「咦?结论?会议不是连提案都还没开始吗?」

「──因为这还不值得你们深究。」这幺说着。打破了惯性的缄默,凯尔希交握双手。还是那件熟悉的绿背心裙。儘管肩胛 着,她的神情却往往比寒冷一词本身更加冻人。

「也就是说,超出罗德岛的能力和义务範围之外,是吧?」嘉维尔问。

「是这样没错。」博士代替凯尔希回答。「来自卡兹戴尔的问题,我想只能在那里解决了。眼下的问题是……」

「问题的源头是关于干员伊芙利特的血液样本,还有採集的骨髓液。」凯尔希静静地翻着装订的纸张,没人敢让吞嚥跟呼吸的声音影响到她。

「身为萨卡兹,即便是调整过遗传的个体,性染色体也不会从基础结构就出现异常。」她边说,边看着讲台边,彷彿被解围一般竖起拇指的男人。

「此外,她体细胞内的源核腺体通道也大得可疑,简直是为了让法术反应加剧而做的调整。」

然后,女性眨了眨眼,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向房内的四人宣告着。

「我讲明了,她的血液里有着『萨卡兹无论如何也不会拥有』的某些胞器,还有异种的性联基因。」

「性──」宴 不住睁大眼睛。

「抱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伊芙利特当然是女孩子。」华法琳毫不留情地摧毁宴的迷思。

端详着桌面萤幕上的影像,伸手以触控放大。那是张灰黑色的烂肉,横躺在乾净的培养皿中,并被拦腰切开。

她凝视构成画面的像素,然后。

「但、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等等,」华法琳翻找起文件,又一把指向讲台边的博士。苏苏洛似乎被华法琳一反常态的激动震撼,眼神只管在她与凯尔希之间游移。

「不对……啧,只有这个不对!」她扶额,被指腹压得发皱的眼皮里全是不解。

「这不可能认错。喂,你说这东西在两百多年前就绝种了不是吗?」

看着华法琳陷入混乱,凯尔希不改面色地点头。「看来这是我们一代人的专利了。」

「说什幺同一代……」华法琳喃喃道,「妾的年纪要比你大多了啊。」

「呜呃,我变成聚会边缘人啦。」有别于针锋相对的两人,几乎是不谙世事的宴此时,除了摀着嘴环视房间之外,似乎也做不了 事。她本来就是代表人事部而来的,怎幺想得到会议就这幺沦为学术的辩论会。

我想早退啊。诸如此类的想法,透过少女的眼神向博士投射,然而男人却完全无视了。

「别把年龄问题带到正式场合啊,还有别人在呢。」嘉维尔和旁人相比倒是很勤劳。从腰包里抽出软式蜡笔,她在纸张上划记着。

「凯尔希医生说的,我大概也有点印象──是在说萨米北冰原上的原始兽亲吧?莱塔尼亚的办事处经过人事部要求,已经在当地的图书馆借阅过文献,」她吞着口水。

「根据史学和生物学者的研究指出,这种大型的肉食兽亲在五个世纪前已经濒危,直到291年前,最后一批部落的居民为了迁徙而烧毁耕地,牠们便在无人的冷原上灭亡。」

「……然后,有些东西留了下来。」苏苏洛决定说点什幺,「像是结缔组织。」

「正确。」华法琳苦恼地捲着刘海。

「因为证据不足,我们只能这幺推断:莱茵生命的研究员,透过不知名的手段取得了这种组织,并试图保存还能解析的血球细胞。」

「教授,能容许我问个问题吗~」体认到学识的绝对差距,宴投降了。

「你当然能问啊。怎幺了?」嘉维尔看着宴,对方则用拇指底着嘴唇,若以所思。

「该不会伊芙利特小妹的身上,也有这种东西的……呃,基因?」宴歪着脑袋。

「当、当然我是对生物的部分一窍不通啦!学校的生物课我都在偷懒……」

「你想得完全正确。」凯尔希难得表态。

「咦?」

「这是稀有的直觉啊,和生物课无关。」博士叹道,「能在拼图式的讨论里,找到会议的核心,不愧是你啊。」

受到称讚,宴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讲台边的男人,又看向凯尔希。然后,她难言地低下红润的脸颊。

「宴说得没错。」华法琳左手托腮,「虽然资料中没有这种兽亲的活动纪录,但是牠们的基因段落确实被切下,而且放在伊芙利特的染色体中,那幺这段基因就必须有所作用。」

苏苏洛勉强地点头,「华法琳 是以结果论推断的,对吧?」

「既然伊芙利特的身份终究是实验生物,研究员不可能把毫无意义的基因也塞进遗传片段里。」

「你认为那有什幺用?」嘉维尔问。

「也许是源石技艺的增幅。」苏苏洛再一次举手。

「你又怎幺认为?」凯尔希接过问题,面向博士。

「……你是有预设答案,还是让我乱猜的?」男人看了她一眼。

「全凭你想像。」

事实上,任谁都没有答案。就算是位于学究深处,遍览医疗档案的凯尔希,在没有亲身体验过之前,也无法轻易地做出决断。

不安如涟漪扩大。宴沉默着玩起桌上的原子笔。

苏苏洛还想说话,但作为前辈和指导者的三名同事没有反应,自己也不敢再吭半句。

嘉维尔还在记笔记。虽然负责列印文件,她却像第一次看过般勤于做记录。

和这些人相比,凯尔希作为会议的召集人,给予成员的对话空间实在大得离谱。她平常根本不是这样的。

现在该怎幺办?几乎是束手无策的男人拍了拍手,回到了长桌边坐下。

目光始终无法传达情感,因为面罩的狭缝不足以让那些感情通过。男人远眺着落地窗外的黑暗,还有平原远方的城市灯光。

在白天,那块方形的视野中能看到公用的越野车,呼啸着经过绿浪。点缀在地表的湖,宛若从天盖剥离的几片星空。银镜浮满星星。

「……我无法体会这些。」博士停顿片刻,「你们很清楚,不论是法术或源石技艺,这些都与我无关。」

「认清自己是好事。」凯尔希闭目着。

「但是,我却体认到无法用法术得到的东西。」

苏苏洛不解地歪着头。「那是跟伊芙利特 有关的吗?」

「是啊。」男人微微颔首。

「确实,这名被赫默百般呵护的萨卡兹,或许 的是某种实验的完成品也不一定。她暴躁,积极,而且有侵略性,她对于医疗部门的各位,敌意可说是最强烈了。」

他转过椅背,面向房间里的四人。「可是就算这样,她终究只是个还在成长的女孩。」

「嗯?你是在干嘛,已经到做结语的时候了?」嘉维尔猛然抬头。

「差不多。因为在医学方面,我肯定作不了贡献,但是在这三个月的观察期里,我多少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男人双手交叠,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平静。

「既然罗德岛不会严格地审视成员的过往,那幺现在的这场讨论或许根本没有意义。儘管是这样,我们却还是有必须知道,也必须认清的事实。」

面对隔靴搔痒般的铺陈,华法琳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要做情感勒索了,是吗?」

「是。」博士灿笑着。「对我而言,思考一名同伴的来历和起源并没有意义。就算她是某种应该消灭的邪恶物种,以牠的基因为蓝本製造的生物兵器,我也不打算作评价。」

「……因为她现在就在这里。为了应该保护的美好,还有自身的价值而选择与我们同列。」

无貌的男人併拢拇指,接着说道。

「正因为这样,对于她来说,未来和当下一定比过去还重要。」

凯尔希听着,视线在男人周遭游移。

苏苏洛屏气侧耳。宴放下手中的笔,抬起了头──

「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是对她说过的话耿耿于怀。在赫默她们的一切都安顿好过后,这位小妹妹曾经找我商量过一件事。」

那是一个约定成俗的场面。当博士需要与伊芙利特沟通的时候,他总会让她坐在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上,而自己选择在房中央的两张沙发中找位子坐。

一开始是安抚,但是后来,这件事渐渐就不受到太多检视了。

「嗯,现在想想那可能是威胁吧。」男人凝望着窗子,继续说道。

那天刚结束文书批改,伊芙利特就找上门来。博士还觉得很不是时候,就算是来欺负人的,渴求準时晚餐的他肯定也没有耐心陪她耗在这里。

在祈求着对方放过自己的时候,少女的发言却出乎意料。

『你想怎幺对我都无所谓。但、但是只要你对赫默好,帮她实现所有的梦想,我以后都听你的!』一类的话,在当时的博士来看,简直是与青少年无比般配的任性要求。

儘管如此,男人却也在那个瞬间一口答应了。

看着女孩的眼神,还有明明脆弱,却坚持着彰显强大的姿势,他几乎要大笑出声。简直像个东国漫画的主角一样,这个念头闪过 脑子。寄宿着诅咒,却仍然坚持保护什幺的情怀,实在是太戏剧化了。

「……是啊,她的 条件,戏剧得让我害怕。」男人收起笑意。

「呜哇──伊芙利特小妹私底下是这样的吗?」宴细长的尾巴使劲摇着。

「我只答应了她对赫默的要求。」博士放鬆肩颈,「要让这个还没活过瘾的小鬼替人做牛做马,我还没恶劣到这个地步。」

华法琳玩味地笑道,「这种不顾一切的样子才是青春嘛,跨越物种的家庭感超让妾心潮澎湃的啦。」

「但是,她却轻易地拿自己的人身自由来交换。」

博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

「我有时候在想,她可能需要有人教会她 正的责任也不一定。」他顺着长桌的延伸看去,似乎沉湎于担忧中。

「就算失去一切,也只有『自己』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啊……即使她没有发觉,如果她的本意和 良因此被利用了,那才是 正绝望的事情。」

「你还要这幺宣洩情绪多久?」凯尔希低声问道。

「很快,我保证。毕竟这次的会议,包含身为主导者的你在内,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必须达成的共识和讨论。你希望我们做好心理準备。只要你是这幺想的,我们所交谈的内容就不会没有意义。」

凯尔希瞪着他,接着起身──

博士很意外,这名一向冷感的指导者并没有泼他冷水。她只是走向讲桌,自顾自报告起剩余的影像和文献。彷彿刚才有关责任与过去的讨论从不存在。

晚上剩下的会议时间不长。博士却是在之后才想到,这应该会让凯尔希或者人事部的主任委员,针对自己的感情用事而删减往后在职员调度上的 作空间。但事情却不尽然。

有一件事情变得很清楚。博士的发言似乎得到了认同,也被当时在场的 干员听在耳里,并很快地传开了。要说这两天在食堂用餐时,总会有不曾畅谈的职员和作战干员,为了釐清苦恼而接近自己,造成这样的理由只会是这一个。

虽然宝贵的用餐时间受到挤压,他却觉得十分清爽。 理解不多,但也尽力地帮助陷入葛藤的男女们,他甚至因此得到一些鲜少听闻的秘密。

于此,男人多少感到一些宽慰。


【后记】
过场的纯文戏,应该还不至于枯燥吧
本次是接着超展开的最后缓冲,希望还看得过眼
然后,既然观众大概不会再增加了,我一定会把粉丝服务做好的,我保证......

那幺,惯例地解释一些东西吧
一来是小火龙的相关设定,基本上全是 掰的,离开这一页就请忘掉吧
至于「卡兹戴尔第五近卫师团」的出处嘛......本来是作为往后的续篇伏笔,前面提到过的萨卡兹人波索姆,在加入莱茵生命之前的所属

辣个男人的专业,也让他胜任了师团内的战术药学顾问,因此结缔组织的资料可说是他因为卡兹戴尔亡国,从解体的军队中保存下来的研究结果,接着也用在了伊芙利特身上

关于这个男人,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出现了。要单纯用印象来形容 话,我想是
「过年时出现在祖父母家里,时常仗着自己丰功伟业而说你不成材的表舅」吧
当然,波索姆应该是求好心切,或恨铁不成钢的

另外,关于凯太后在这个时间点的性格,也是可以玩味的点(自认)
考虑到这部的时间点已经是龙门事件结束,但为了观众的亲切感,除了阿骡跟凯太后之外的角色,基本都是按照游戏内部的设定处理的
要说阿米娅是成长了,凯尔希可能是有所软化了吧
看着巴别塔恶灵的模样在过去和未来中重叠,她的内心应该是......

以上,感谢各位看到这里,我还是加把劲骑士的



看较旧的 6 则留言

ArtLinger: 01-16 07:26

[kinesafly:烟雨Mi-rain] 欢迎补进度~往后还有更多 掰的设定,感兴趣得还请看过就忘记吧,避免跟将来的官设冲突喔

未签收的寂寞: 03-01 01:01

新观众来了!

ArtLinger: 03-01 07:06

[bayside:未签收的寂寞] 欢迎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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